听了老人的话，池星星一脸苦涩地与刘斯利对视一眼。
这倒并没有太出乎他的意料。
一个年长、蓄着长胡须不修边幅的拾荒老人，本就不算罕见，而废品站又是将这些拾荒者齐集一堂的地方。
看来要从废品站这条线继续侦查的可能性变得很低了。
先不论废品站的前老板不一定能将历年来符合外形条件的拾荒者清单罗列完整，光是对这些人的去向就不一定有所了解。
刘斯利朝老人迈近一步，微微躬下身子，说道：
“老大爷，如果说，那个人应该是常年都趿着人字拖，两只脚的前脚掌和脚趾都严重变形的呢？”
他并没有用“拇外翻畸形”、“拇趾第一跖趾关节处向外侧偏斜移位”之类的专业术语，而是伸出两只食指，稍微交叉叠扣在一起。
“他两只脚的大拇趾和第二根脚趾都是这样的，夹着人字拖中间那个……夹柱，拇趾那一侧的下方有明显的往外突起。”
不知这些名词是否准确，但搭配他手上的示意动作，他想老人应该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这是他早先站在公告栏前所能回想起来的细节。
老人侧耳仔细在听他说话，不时发出“嗯”、“哦”的应和。
“对了！还有一点，他的右脚，对，右脚的最后两根脚趾似乎是断了一截，看上去比其他脚趾要短上不少。”
如此显著的特征，他却在此时此刻看着自己的十根手指才回想起来。
池星星吃惊地侧首看他，忽然拉过他的胳膊，似是要确认般问道：“你说他断了两根脚趾？！”
刘斯利一脸狐疑地点点头，“我想我没记错。”
池星星手臂抱在胸前，伸出一根食指抵在眉心之间。
这是在努力回忆的表现。
刘斯利好奇地看着他，等待他开口。
“你记不得记得有一次我们约在一个咖啡馆碰面，我迟到了二十分钟。”
刘斯利瞬间反应过来，“你意思是，当时开车差点撞到的拾荒者……”
“没错，”池星星一脸肯定的表情，“那个老人家当时也是穿着人字拖，右脚脚趾乍一看像是少了两根。”
这么一回想，他发现那个人的外形特征与刘斯利所述亦是相符的。
真的会有这般巧合的事吗……
当时是在哪一个红绿灯路口差点撞到那个人来着……
他将期待的目光投到眼前的这个废品站前老板身上。
老人正摸着光溜溜的脑袋陷入思忖。
几秒后，他依旧澄澈的眼睛蓦然一亮，露出恍然的表情来。
他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地叫道：“我知道了，你们要找的是‘钝脚趾’！”
刘斯利一惊，满脸欣喜地与池星星四目相会。
“不过不知道真名叫什么，反正大家都这么喊他。让我来想想，”老人继续摸着脑袋，“这个‘钝脚趾’好多年前就没来我们废品站了……”
“您了解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来了吗？”
刘斯利低声问道，生怕一不小心就打断了老人回忆的思潮。
“这个嘛，当年是怎么说的来着……”
老人冥思苦想，灰白色的眉毛几乎皱成“八”字。
刘斯利屏住了呼吸。
他暗暗祈祷，可千万不要说，那个老大爷已经不在人世了。否则，就连与池星星遇到的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也完全没有了。
尽管按年龄来看，这不无可能。
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但随即又摇摇头，喃喃自语，听上去像是在说“不对”、“不是这个人”之类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他的脸上，包括他儿子。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哦，”老人终于抬起脸来，“当年‘钝脚趾’跟我说，他要去一个收容所了，以后没办法再把废品拖到我这里卖了。”
“什么收容所？”池星星连忙问道。
“这个，他倒是没说……不过他说还会待在这个镇上的沿海地方，只是不在这一带了。”
从子承父业的清浪废品回收站父子俩家中离开后，刘斯利迫不及待掏出手机进行搜索。
从网上检索的信息可知，清水镇的收容所共有四处——比他预期的数量要多。
其中两处是流浪动物收容所，两处是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站。
这两家救助站当中，其中一家在清水镇接近中心的位置上，另一家则位于沿海地段。
“找到了！”
刘斯利叫道，将手机递给了池星星。
“应该就是海滨路的这家救助站。”
他的声音听上去颇有信心。
池星星盯着地图上的红点，搔着脸颊说道：“这么说起来，那天我好像就是在海滨路附近差点把那人给撞了。”
自不必说，他们的下一站，便是海滨路的救助站。
这一次，总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池星星将正在寻找的老人脚部特征加以描述后，救助站那名胖胖的男性工作人员立即说道：
“哦，你们找王大爷啊。他这会儿应该是出去捡东西了，我说的是空瓶空罐、纸皮那些。”
“那他大概几点会回来？”
“那得差不多要晚饭开饭的时候了。”
也就是说，如果要在救助站原地等候的话，至少还需要两个小时。
“那你知道他一般是去哪里捡东西吗？”
胖胖的男子蹙眉想了一会儿，才答道：“应该不会走太远，毕竟也这么大岁数了，走不了太远……”
这话说了也是约等于没有说。
两人向男子道谢后，又回到了车上。
“去码头附近的海滩找找看吧。”刘斯利提议道。
看来他们的破铁鞋仍需继续踏。
救助站与友谊街之间，有一个码头及几处大大小小的海滩。
那是他和陈书生、林妮塔、严思琦小时候经常去的地方，只不过后来成了游客的天堂以后，他们才转移阵地开始去友谊街附近的图书馆和书店。
拾荒者通常不会前往荒无人烟的偏僻地方，因为在那些地方往往都会事倍功半。
而人多的地方，产生的垃圾必然也多，那么从中淘宝的概率也就随之大幅提高了。
游客们的热情如同夏日骄阳般澎湃，三三两两相聚在海滩上。
由于海滩距离马路还有一段距离，使得副驾驶座上的刘斯利无法看清走在海滩上的人，自然也就无从分辨目标拾荒老人。
于是池星星把车往路边一停，打算两人沿着海滩转上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