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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生命倒计时(1 / 1)


突然,一只湿漉漉的蟑螂从茅坑里的下水道里爬了出来,尽管它很小心翼翼,但还是被眼尖的肖恒发现了:“娘的,上回睡觉时给你咬了个大包,这回总算给我逮着了吧!”当那只蟑螂刚一爬到地上,肖恒想也不想,便一脚踩了上去:“老子就是死,也要找个垫背的!”骂完后,肖恒一边把踩扁了的蟑螂踢进了茅坑里,一边拧开了水龙头,其态度与刚才对待绿头苍蝇完全判若两人。

等把蟑螂残渣处理完毕,肖恒这才找来了肥皂和毛巾。现在,他要和他的“孪生兄弟”一起痛痛快快洗个澡了。按照以往的习惯,他先是抬起左脚把它搁在马槽边的矮墙上,然后弯下了腰,再接着就是娴熟地解起套在脚腕上的袜筒来。

肖恒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这对黄绿条纹相间的袜筒还是元彪送的,那也是他在临上刑场之前送给自己唯一的一件纪念物。元彪当时还说,他之所以把这双新袜筒送给肖恒,是因为他觉得,既然和肖恒都是要离开这个世上的人,也许有一天,在后面死的肖恒肯定会穿着这双袜筒来找他,这样也不旺二人在阳间相识了一场。可转眼间,元彪和自己却已人鬼殊途,一时间,不由得让肖恒唏嘘不已。

袜筒也是普通的棉线织成的,乍看上去,就有点类似于戴在手腕上的护腕套。不同的是,它是专门用来套在脚腕上的,同时也是为脚镣犯所专用的。这么说吧,只要是戴铁镣的犯人,都有这么一个习惯,就是无论如何都得在脚腕上缠上这么一对袜筒,这样一来,就避免了脚腕与铁镣之间的磨擦,对保护脚腕、防止疼痛都有极大的好处,而且还增加了舒适感。

当袜筒全部被脱下来之后,肖恒便开始给铁镣打起肥皂来。他打得很仔细,也擦得很认真,哪怕是连着两个铁环的铁链子也不肯放过。等到打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这才把袜筒在水龙头那里沾了一点水,然后用手在铁镣身上搓拭起来。不大一会儿功夫,铁镣上面就泛起了白色泡沫,当然肖恒也越搓越快,两只脚镣不停地轮换着,由于用力较大,竞惹得铁链子不时发出“哗哗”的响声。

值得注意的是,像肖恒这种死刑犯戴的铁镣可不是一般普通的铁镣,普通的铁镣是可以上锁的,可肖恒的这副却不行,它是特制的,上面既没有装锁,也不像普通镣只有一圈铁环。事实上,这种铁镣是两个半环形的铁圈圈成的。当初肖恒刚戴上去的时候,还是两个犯人勤杂工用一根空心钢管弯上去的,如果要把它取下来,也只能用同样的办法。因此,这种蛇形的铁镣实际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死镣,而且一旦戴上,也只有该犯到临死之前才能打开,至于大小型号,则完全取决于该犯脚腕的大小。

直到手铐和脚镣统统被擦得通体锃亮后,肖恒这才开始弓下身来钻到水龙头下面,顿时,一股冰凉彻骨的寒冷令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一个激灵后,他才明白了,这将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洗澡。所以,他洗得很仔细,不止是背上腋肢窝,哪怕是脚趾脚后跟也不肯放过。不错,自己是个有污点的人,但也绝不允许自己满身脏污地离开这个人世,就算走,也要走得干干净净。

“当、当、当。”这时,铁门外又传来了钥匙敲打铁门的声音。看来,林管教在外面已等得不耐烦了。可肖恒却全然不管这些,反正多磨蹭一分钟就多赚了一分钟。尤其是现在,当得知自己的生命已进入了不可逆转的倒计时时,才俞发觉得生命是如此的弥足珍贵。嗅着打了肥皂的体香,摸着满是泡沫的光头,看着饱满的胸肌和翘起的下体,突然,一种无可复加的悲凉感从心底里涌了起来,让肖恒不由得滴下了几滴眼泪。

“他--肖恒,洗完了没有?”也许是觉得这个时候还对一个即将赴死的人说脏话有点不妥,因此,门外的林管教只好把“妈的”这两个字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肖恒并不搭理,只顾用毛巾把身上擦干。当他觉得自己擦干了之后,便俯下了身子,一把张开嘴巴,然后对准水龙头猛喝了一口。顿时,一股苦涩而又略带咸味的淡水差点没把他的眼泪给呛出来,但肖恒一点也不在意。毕竟水是有生命的,自己能在临死之前喝上一口,好歹也算是对生命的一种眷恋。

“叮叮叮,当当当。”铁门的敲击声越来越急了,喝饱自来水的肖恒这才提着链子往三角仓这边挪了过来。

正常情况下,三角仓一般都是关着的,它也相当于主仓和放风仓之间连接的一个杻纽,而三角仓正对着外面的大铁门,因此,当肖恒一走过去,就能看见面无表情的林管教。

门外的林管教见赤条条的肖恒过来了,也不发话,只是把一身白色的衣服扔进了三角仓内,然后开启了三角仓的小铁门,等肖恒人刚一进去,铁门就自动关上了,整个前后过程还不到十秒钟。

站在三角仓内的肖恒明白,林管教扔进来的这身白衣,说穿了,就是自己的殓衣,穿上它后,就意味着自己是个十足的死人了,但如果不穿上它,也不代表自己就是活人。因为直到现在,还从没见哪个犯人在临死之前不穿上它的,最起码,这也是法律赋予一个死刑犯最后的尊严。

折开衣服外面包装的塑料袋后,肖恒极为小心地把这身白色的衣服拿了出来,但他并不急于穿上,而是双膝跪地捧着衣服亲了一口。可不是,为了这身外面的衣服,他在看守所足足等了五年了,也尽管这身衣服来得是如此之迟,可肖恒一点也不埋怨,至少,自己现在已算是正儿八经做了一回外面的人了。

当把衣裤全部穿好了后,肖恒这才发现,挤在放风仓的犯人们竟然没有一个吭声,他们全把目光聚焦在了自己身上。毫无疑问,这些犯人是被眼前的情形给吓坏了。不过,令肖恒感动的是,这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仓们,几乎没有一个露出幸灾乐祸的眼神,相反,几乎所有人都流露出了一种怜悯之色,甚至还有个别的把眼睛转向了别处。也许是肖恒的处境让他们感同身受吧,大家全都缄默不语,整个挤满人的放风仓此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有那么几次,肖恒很想开口对这些难兄难弟们说点什么,可是,一种难以言状的悲怆感却使得他怎么也发不出声来。无奈之下,他只好对着仓内的犯人们扮了个鬼脸,尽量把自己装得若无其事一样。然而,他越是如此,却越弄巧成拙,整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越发变得不自在了。

“兄弟,一路走好!”突然,仓内不知是哪个先发了言,随即便传来了一阵哭声。紧接着,太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送别起肖恒来。

“肖恒,好好上路!”

“兄弟,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肖兄,今生我们是兄弟,来世我们还是哥们。”

……

听着眼前这班兄弟的肺腑之言,肖恒眼眶潮湿了。是啊!此时此刻,又有什么比这些安慰的话更能暖心的呢!

于是,他再次把目光向仓内扫了一遍,只见拥挤在放风仓内的犯人们,个个都盘膝坐在水泥地板上,有的环抱膝盖;有的两手紧扣,而更多的,则在不停地揉着自己发红的双眼。不用说,大家都被这种气氛感染了。

“肖恒,遗书写好了没有?”估计是时间拖得太久,林管教不免有些急躁了起来,同时也把钥匙插进了铁门上的锁洞里。

“早就写好了,就放在我装衣服的塑料箱子里面。”尽管肖恒回答的声音很小,但林管教还是听到了。不过,他没有再问什么了,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毕竟,作为一名管教人员,他对自己所管的犯人多少还是有些关心的,何况现在面对的还是一个即将要被处以极刑的死刑犯,所以就更值得同情了,在这种情绪的支配下,于是他不由得认真打量起肖恒来。

从脸型上,肖恒长着一副“目”字脸,由于骨点均勻,因此看上去五官也比较对称,只是那浓而长的眉毛下的眼晴,大概是长期抑郁的原故,正呈现出一种悲伤的色彩;高挺的鼻梁则把目字脸一分为二,以至于让人觉得脸型过于狭长;而稍稍翘起来的下巴与厚厚的嘴唇,尽管在所有的五官当中并不那么突出,倒也是恰到好处。不过,在肖恒整张苍白的脸上,真正打动自己的还是肖恒的眼神。说实话,自己从警好歹也将近二十年了,见过的死刑犯可真是不计其数,但迄今为止,还真没有哪个让自己如此地端详过。尤其是肖恒的眼睛,尽管也流露出了一点悲伤,但那不是恐惧,也正因为这一点,才让自己觉得肖恒还是个男子汉。

让林管教怎么也想不通的是,就肖恒这么一个男子汉,怎么会变成了一个冷血的杀人犯呢?为此,以前还专门去查阅过肖恒的案卷。原来,肖恒是因为生意上的纠纷而持刀杀人的,而且还是两死一伤。更不幸的,就是他的父亲也参与其中,并因此案而被判了无期,目前也羁押在看守所内。说心里话,林管教也看过不少悲惨案子,但像这样父子俩同案又同时被判处重刑的还真是少之又少,出于同情心,林管教不由得又再次望了一眼肖恒。

而站在仓内的肖恒却非常平静,尽管抿着嘴一言不发,但他还是从林管教复杂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点异样。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肖恒一时也说不清楚,但为了不让林管教小瞧了自己,于是极力保持着镇定,可即便如此,还是把一双冻得发红的赤脚给露了出来。

也正是这个毫不起眼的细节,竟然让林管教为之一震。说实话,自己也是在今天凌晨四点多钟的时候才接到上级的命令,由于来得匆忙,以至于当时想都没想就拎了一身衣便匆匆赶到了看守所。可是,百密一疏,却偏偏忘记了给肖恒带一双上路的鞋。尤其是眼下还是二月,若换成谁打赤脚估计也是受不了。不管怎样,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哪怕肖恒是个临刑之人,也要让他走得有点体面。可现在问题是,自己两手空空,就算出于人道也是爱莫能助。一时之间,林管教不免有些为难起来。无奈之下,只好问仓里的犯人:“仓里谁有布鞋的,给肖恒一双!”

其实,不待林管教问话,仓里有些犯人就已准备好了。因此,当林管教刚一问完,仓里就有犯人把鞋扔到了三角仓内。

倒是肖恒自己,直到这时都还没注意到自己打了一双赤脚。如果刚才不是林管教善意的提醒,说不准还真会光着脚丫去刑场的。为此,不由得向林管教投去感激的一瞥。

“走吧!”林管教心领神会,叹了口气后又催促了一句。旋即,铁门也“吱呀”一声打开了,顿时一股新鲜的空气直窜了进来。

在冷风的刺激下,肖恒免不了又打了个寒战。但还是扭过头来朝仓里望了一眼。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惊呆了,只见刚才坐得好好的犯人们这时全都起身了,有的竟还掩面而泣。虽然肖恒一下子记不清所有面孔的表情,但无疑每张脸都是真诚的,那情形就仿佛在送别一个即将远行的故人。

一时之间,肖恒鼻子一酸,望着眼前这班过命的兄弟,他真想扯开喉咙痛哭一场,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那只会徒增更多的伤感。于是,他使劲地抽了一下左边的鼻翼,然后头也不回地跨出了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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