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谢韫玉的接风洗尘宴可热闹多了。
饭桌上简直就是全鱼宴,可能是怕触了她的霉头,每条鱼都是完整的,就连带鱼都不掐头去尾。
她吃的叫一个高兴,主要吃的就是一个自己动筷其他人呐大气不敢喘一声的氛围感。
虽然她也很清楚,这个饭桌上最唬人的是莫桑。
大家都在看他的脸色,紧随其后看司棋的脸色。
谢止藏不住的向莫桑敬酒,说尽好话,他是个生意场上的场面人,这些低姿态不过就是信手拈来的。
相比之下,几个哥哥明显还是不够成熟,尤其是大哥知道他媳妇干的蠢事儿,在饭桌上脸色一直都不好看。
这顿饭吃完,白氏就提出给谢韫玉换个住所,让他们先搬到自己院里住,正好有空的房间。
谢韫玉手里捧着茶水,微笑拒绝了:“不用换了,绿蔓苑我们三个收拾了一上午,被褥也买新的了,搬走太可惜了。”
谢止藏眉头先是一皱,紧接着舒展:“那公子……”
莫桑淡淡道:“我住下人房,那里离她们的住所近。”
谢止藏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花言巧语,将饭桌上的气氛搞得热烈,伴随着住所的问题揭露了府内人不重视,于是一下子又跌入了谷底。
这顿饭吃的估计有些人会胃疼。
谢韫玉吃的倒是挺好的,笑眯眯的起身先行告退。
司棋跟着她一起走。
莫桑也离席。
谢止藏和妻子白氏交换了一个眼神,白氏便回去叫丫鬟收拾出去没人穿过的新睡衣、袜子、崭新的衣物、茶具、茶叶、果脯蜜饯之类的零嘴,甚至是一些首饰和摆设,通通送到了绿蔓苑。
天气这么冷,三筐上好的银碳也不可或缺,厚厚的窗帘和门帘一上,隔绝了不少冷空气,屋内昏暗,半新不旧的烛台架子立了四五个,一个顶上插了六个蜡烛,全部点燃,暖暖的烛光将人的身影拉得修长映照在墙壁上。
谢韫玉看着丫鬟们在自己屋里忙进忙出,客客气气地说:“劳烦母亲了。”
白氏坐在榻上,侧着身子扫了她一眼,“我还以为这些年你在京都学得高雅了些,结果回家连一天都没绷住。”
谢韫玉从回家开始,就想展现她这些年在外边修养出来的高雅端庄大方,证明自己在外面经历了那么多,这颗心早就已经十分成熟了,已经不会为家里这些破事儿给搅和了。
最后还是失败了。
她主打的彬彬有礼,被亲戚误以为是落魄下的懦弱包子。
所以,人善被人欺,她可不就被人欺负了吗?
果然,这个家就适合泼妇。
谢韫玉低头一笑:“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生南为橘,生北为枳。”
“没有。”白氏板着一张脸,“别跟我拽那些词儿,我听不懂。”
看,不学无术都是有根儿的。
谢韫玉笑了笑,“你家水脏,不适合养金鱼。”
白氏听懂了,眉头一皱,口气也变重了,“你别给我阴阳怪气儿的,我让你住在这怎么了,我又不知道你身边的人发迹了。”
“娘也看人下菜碟啊?”
“我是你娘,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个性,为什么给你安排到偏僻的地方,就是叫你安分,磨一磨你的性情。你要是想在这个家里待着,就得学会低头。”
白氏有她自己的顾虑,谢韫玉作为失败者回家,如果还保留着高傲的性子,和家庭成员不断发生冲突,有一天她死了,大儿媳掌家,谢韫玉如何在家中立足,可又能去哪儿了?
她想让女儿经受一番磨砺,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少受后半生疾苦。
谢韫玉冷笑一声:“学会低头这种说法说的可真好听,不就是忍着让人欺负吗?”
白氏生硬道:“没本事就是挨欺负,你有本事在京都风风光光的,谁能欺负你。”
谢韫玉看着她,很平静,语气轻飘飘的:“所以我没本事,死在京都也很正常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不就是和大嫂吵个架吗?至于要死要活吗?”白氏觉得她说的这种话就是赌气,生气她和老大媳妇发生冲突,自己不帮她。
白氏训斥道:“我太了解你了,我要是站在你这边,那更助长你的气焰了。”
谢韫玉低头笑着不说话。
她不知道说什么。
孩童时,她是在白氏的怀里长大的,母亲有疼爱过她。
可如今面对母亲的时候,她却已经到了难以启齿的地步。
“今天这件事情有很多解决的办法,你选择了最不可取的一种。如果不是司棋有前程的话,你这么一闹,你在这个家里待不下去。小九,你都二十多岁了,一事无成,如果都不会忍,那你依靠什么活下去?”
白氏大抵是察觉到自己语气太严厉了,放缓了口吻,“我是为你好。”
谢韫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你大概是爱我的,但我不能弱,一弱你就扒开我的伤口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