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谢韫玉在乞丐窝待了半个月，病了两场，彻底就能适应这的环境了。
她天天跟着爷孙儿俩去乞讨，因为长得可爱，总能眼巴巴的将人看得心软，给她点剩饭剩菜，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要到点钱来。
民生萧条，饥不果腹，很少能碰见什么人会大方到施舍钱。
那些世家子弟倒是富裕，问题是他们出门都有仆役，乞丐还没靠近就给赶走了。碰见心善的公子能换点钱，碰不见心善的公子，叫人打死了都没人管。
乞丐屋里那些胆大的，总会去碰运气，有时候吃饱饭，拍着肚皮和大家吹牛；有时候就被打死了，已经死了两个乞丐，都是拖着重伤的身躯回来，想睡一宿觉缓缓，就再也没睁开眼睛。
所以老乞丐坚决不允许他们去富家公子跟前讨钱。
谢韫玉运气不错，有商贩见她年纪小又可爱，还有礼貌，就给了一文钱。
“一文钱能买两个素包子，你吃没吃过白菜的包子，里面混点荤油，有肉香味儿呢。”顾留春直咽唾沫。
谢韫玉用小脑瓜子想了想，说：“没吃过，家里只包肉馅的包子。”
顾留春没吃过肉馅包子，他本想着买两个素包子，一个给爷爷，一个给小玉，但小玉喜欢肉包子。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两个素包子，分别给了二人。这心里有点内疚，毕竟是小玉讨来的钱。
谢韫玉把素包子掰成两半，分给他一半，热腾腾的，还冒着热气儿。
她甜甜的笑着：“哥哥吃。”
他们两个狼吞虎咽的分了一个素包子。
老乞丐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把自己手里的包子掰成两半，分给他们，笑眯眯地说：“年纪大吃不下那么多，放凉了就可惜了，你们吃吧，快吃！仔细待会儿叫人抢了去！”
两人咽了咽口水，又把剩下的半个给分了。
谢韫玉含糊不清地说：“有钱真好，我以前都把一个铜板给司棋了，以后不给她了，都攒起来可以吃很多很多的肉包子。”
顾留春以为她在说笑，怎么会有人有钱的把铜板经常给别人呢？
他省下了最后一口包子，动了动喉咙，给了谢韫玉，“你吃吧，我吃饱了。”
她吃的特别香，比家里厨娘炖的肘子肉都香。
这是难得高兴的一天。
然后晚上回家的时候发现门坏了。
这本来就是个破茅草屋，住了不知道有多少年，门嘎吱嘎吱作响，终究承受不了风，雪的分量，轰然倒塌。
他们没有修木门的材料，就只能将木门虚掩，好几次都被风吹倒，又顶着风吃力的扶起来门。
狂风怒号响彻整晚，碎石块大如斗，狂风能吹得斗大乱石满地走，呼噜噜响着，像是杀人狂魔拖着大石锤。
即使门用石头抵住，也没办法做到严丝合缝，风从巨大的缝隙里涌了进来，屋里和外边没有任何区别，冷的可怕，大家只能挤在一起依偎取暖。
老乞丐把两个孩子藏在自己身后，用他单薄的身躯挡着风雪，他就像是身着盔甲的勇士，挡住了敌人。
两个孩子在这世道是活不下去的，颤巍巍的老人是他们唯一的保护伞。
谢韫玉又生病了，这一次是要冻的，小嘴冻的发紫，她身上的羊绒斗篷棉花袄裙在被拐卖的时候，被人贩子都给扒了，拿去给他们的女儿穿，只给她换上了破就一股馊味儿的布衣裳，破布鞋都漏了一个洞，完全没办法在这个冬天保暖。
顾留春已经熬过了一场又一场的冬天，他一点都不怕冷，或者已经进化出了抵抗冷的能力，已经习惯了那种干冷的疼痛感。他没有生病，只是满眼忧心忡忡的看着谢韫玉，说：“我带你再去碰碰运气吧，说不定还能捡着点药渣。”
谢韫玉昏昏沉沉的没回应。
他想把人背的起来，但一碰谢韫玉，谢韫玉就直喊疼。
他烧的浑身酸痛，碰哪儿哪儿疼。
顾留春没办法，只好把她用稻草盖上，和老乞丐一起出去乞讨。
谢韫玉昏迷中有点喘不上气儿，手摆弄着把稻草都扒了，四处乱抓，嘴里喊着爹娘。
以前她生病的时候，一堆人围着她，姐姐会给她拿糖，哥哥会给她讲故事，司棋会一夜一夜守着她，只要她喊上一声渴，司棋就会端来温水，她发烧不能吃荤腥，莫桑就去厨房偷鸡腿给她吃。
娘为了哄她，会把首饰盒子搬出来让她在里面挑，一般只让她挑一个，但她拿走两个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爹会经商回来，给她带回来地方的特色，有时候是玩具，有时候是首饰，有时候是美食，这些新奇的玩意，她总是爱不释手。
她昏迷不醒，好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