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前往西蜀,一般都是以物换物,尤其是村落里与外界不通,就靠跟来往商人交换物资。
西蜀是个很保守的地方,主城还好,底下的各个村落之间几乎都不来了,每个人都性格孤僻,对外很警惕,他们要前往血枫林,要走过无数个村子,这注定是崎岖的路。
他们到了西蜀,没有去都护府,陛下吩咐此行最好不要惊动任何官员。
初到贵地,谢韫玉等人很新奇,毕竟外界将这里描述的像虎狼之窝。
但主城建造的和大周几乎没区别,进出也要搜身,查看关碟。
直到离开了主城,这才看出西蜀不同之处。
首先这里山多,连绵不断,树生的又高又密,枝叶遮天蔽日,走在其中会有一种闷热感,噼里啪啦的直掉汗珠子。
因为西蜀地域问题,一年四季都是夏季,因此纱在这个地方最好换药材,其次才是大米白面盐之类的东西。
因为这次谢韫玉不吝啬成本,愿意高价收购,因此进行的很顺利,村子里的人对他们都很友好,一些小孩子看见陌生人会好奇的打量,谢韫玉还给了他们几块糖。
彩三娘领路,带着她们穿过了两个村子,就要说西蜀的另一个特色,那就是水路特别多。
他们要往前走,但是没有船,村里的人看他们人不错,谢韫玉还免费给小孩子糖吃,就说:“你们再等等,晚一点,有人从主城回来。”
他们说的都是地方方言,都是翻译重新再说一遍,谢韫玉才听懂的。
晚些的时候,还真有个人。
这人从主城一路划船而归,说是船,那其实是个竹筏,还挺宽大的,完全能让十多个人上去。
翻译上前交涉,那人不耐烦的摆手要走。
顾留春突然冷不丁的说了当地方言,“你是说书的先生?”
说书先生一愣,“你怎么知道?”
顾留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听过您说的书,非常敬仰。”
于是乎,他们得到了上船的资格。
谢韫玉拉着顾留春偷偷地说:“你怎么会说西蜀的方言?”
他很自然地说:“我提前去鸿胪寺学了学。”
那才提前几天呀,少卿大人学习的本领真牛。
谢韫玉一拱手:“我拜服了。”
说书先生还以为他们在议论自己,一想到有粉丝的欢喜,腰板就挺直了,“你那么喜欢听我的书,有没有什么建议啊。”
这个问题就考验到了顾留春说谎的本事。
说书先生手里拿的竹竿,亲自撑船,万一把他惹不高兴了,他原路返回,他们也找不着水路呀。
“我觉得……故事有点太长了,追起来有点累。”顾留春煞有其事地说。
说书先生脸色一沉,就在他们以为事情要糟糕的时候,他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嘿呀,我一个说书的,很多事情那是我能说了算的吗?我倒是想快点把一个故事说完,一个故事讲到五十万字我就累了,巴不得歇一歇。可人家酒楼老板不让呀,这书说的时间长了客人才多,老板还要赚钱的。”
谢韫玉非常赞同这一点,“老板得赚钱呀,要不然老板请你来干什么的。”
莫桑哼唧了一声,“一说赚钱,你眼睛都亮了。”
谢韫玉看向顾留春,“我眼睛亮了吗?”
“非常迷人。”
说书先生唉声叹气:“哎,你就说我讲一人物,前面巴拉拉说了一堆,突然间就死了,那合适吗?死的不够盛大,你们听着过瘾吗?”
“这破活,干的我是心力交瘁,一天我都干不下去了,跟人家酒楼老板有合约在先,得说满一百天的书,不然我现在拍拍屁股就走人,我都想骑着毛驴跑!水我都不划了。”
“我要转行了,十有八九这是你们听我说的最后一本书了,我准备回家去养养鸡鸭鹅羊,不为别的,就为了一个心灵解脱。陶渊明为啥想隐居,大概就是红尘俗事的破逼事儿太多了。”
说书先生心想,我不能打击了人家喜欢我的心,又留有余地地说:“我还是比较热爱说书这一行的,等我心情平复了说不定还会回来说点书。”
顾留春配合地问:“什么时候回来?”
说书先生:“我掐指一算,得七八年能平复。”
谢韫玉装模作样:“那太可惜了。”
顾留春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不错,撒谎的样子深得我真传。
“可惜个屁。哎呀,我十七岁的时候入行,那个时候给那些出名的大家当捉刀,写了不计其数的稿子,眼瞅着人家拿着我的稿子讲一讲名扬四海了,我就只能混口饭吃。后来我自己站到台前来讲,讲的是个不温不火,前前后后讲了十来个故事,我有时候叫张三,我有时候叫李四,我有时候眼瞅着故事要火了,就遇见小人了,小人说客人不爱听、说客人打赏的少,故事差不多别讲了。有的干脆就是店家心黑不给钱啊,后来一问同行说都这样。我不甘心呐,找了个算命先生,人家说我时运不济,我心里一下就敞亮了,还是算命先生说话说的好听,我爱听。但其实我心里清楚,为啥没人听我的故事,我年纪大了,年少时候那点灵气都磨没了。我想想我这辈子够坎坷的,何必还在这个行当里泡着呢,天底下这不是到处有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