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回到这天上午。
东风被召见入宫时,谢韫玉刚好去他那拿药,顺带就得知了顾留春在皇宫的消息。
宫里催的急,东风懒得摆什么皇子仪仗,就让谢韫玉的马车送他一程,再叫谢韫玉在宫门口等一等他,把谢韫玉安排的明明白白。
谢韫玉能怎么说,只能高呼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老老实实的听人家安排。
东风满意的走了。
她往车厢墙壁一靠,心想,难怪前世新帝登基后,顾留春就受到了重用,他是杜家唯一的血脉,二皇子唯一的母族亲人。
所以二皇子登基之后,就善待了他,并且为他保驾护航,让他尽可能的施展他自己。
她在心里想事情,落在别人眼中又是一种光景。
司棋和莫桑挤眼睛,不断的发射着信号。
莫桑一脸莫名其妙:“你眼睛让门挤了?”
司棋无语透了:“你脑子让门挤了,你看不出来吗?夫人伤心了。”
莫桑端详着谢韫玉,和平时一样,看不出来啥分别。他说:“她没哭啊。”
司棋:“笨蛋,谁说只有人哭了才是伤心,有些人伤心起来就是不哭不闹。”
莫桑:“那你怎么知道她伤心了?”
司棋又说:“你是真的笨蛋,想想也知道夫人会伤心了。小顾哥成了杜去疾,往后就是前任丞相的子嗣,那身份高不可攀,他怎么和夫人修成正果,他那么耀眼,连见不得光的情儿人都当不了了。”
莫桑不以为然:“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四处都是。”
司棋摇头,痛心疾首地说:“夫人只喜欢小顾哥。”
莫桑不信,他这个人很直接,在谢韫玉面前打了个响指,吸引到了对方的注意力,直言道:“夫人,你在想顾留春吗?”
谢韫玉意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莫桑一言难尽。
司棋得意洋洋:“还是我比较了解夫人吧。”
谢韫玉一脸莫名其妙。
他们从上午等到下午,小雨一直没停过,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下雨声很催眠,谢韫玉昏昏欲睡,冷不丁听见莫桑喊了一声“顾留春”,瞬间就醒了,探着脑袋往出看,就看见顾留春形单影只的走出宫门,在巨大巍峨的宫门映衬下,他整个人好渺小。
谢韫玉二话不说,抄起伞直接跳了下去。
千层底儿的鸳鸯绣花鞋一下子就扎进了污水里,鞋里面冰凉无比。
她一步一步的跑着,水花溅满了衣裙,泥点子蹭了满身,几乎是秦国夫人最狼狈的时候。
伞面一斜,挡住了滚落的雨珠。
在一片雨幕当中,时间仿佛被放慢了。
顾留春看见了雨水沾湿她的鬓发,她握着伞柄的手微微发抖,玉色的臂生寒,雨水顺着她的脸庞滚落,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不断的放大着。
他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只想逃跑,他不清楚,谢韫玉的关切是给顾留春的,还是给杜去疾的。
那些杜去疾的光环消失以后,还有人是真心实意待他好的吗?
司棋在大喊大叫着,催促他们回到车上。
谢韫玉擦了擦额头上的水珠子,问:“天气这么冷,吃锅子能祛寒,你想吃吗?是不想吃的话……”
“你知道我是谁吗?”顾留春动了动唇,声音很轻,被一阵风带进了谢韫玉的耳膜。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第一次的时候,在昏迷当中含糊不清。
谢韫玉试探性的回答:“杜去疾?”
顾留春神色黯然:“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峰回路转的故事,杜去疾活下来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乞丐替他去死了,他只要偶尔的缅怀一下那个乞丐就已经算是有良心的德善之人。没有人问那个乞丐愿不愿意替他去死,也没人问那个乞丐愿不愿意替他活过来。”
谢韫玉一瞬间突然明悟了,杜升在四处找他,他却选择藏起来,并不愿意面对。
那些缄默不言,那些欲言又止,那种弥漫着的悲伤。
顾留春勉强的扯起嘴角,有些遗憾地说:“没有人期盼是我活下来。”
“有,我期盼是你活下来。我太庆幸了,活下来的人是顾留春。”谢韫玉顿挫有力,坚定的不容置疑。
“其实顾留春也好,杜去疾也罢,叫什么名字我都不关心,你是丞相之子还是那个乞丐都不重要,我只关心那个人是不是你!我太庆幸你活下来了,你活着,就还有一个人没放弃我!”
顾留春存在的太有意义了,他让谢韫玉不会全然绝望。
即使有再多的恨,谢韫玉也不会迷失在恨里,因为,有顾留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