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家人死的干干净净,而史庶人的两个好大孙却都活下来了,这很可疑啊,毕竟是有利益冲突的家人,你都不去怀疑吗?”
“我猜一猜,你不敢怀疑?你不敢戳破史太君虚伪的面具,不敢察觉一家真正的死因,不敢破坏了现有的生活。”
“你宁可装聋作哑的活着,也不想伸出脑袋去看一看真实,因为你怕,你怕死,你也怕知道真相后你应该去愿报仇,却没胆量报仇,还得满心愧疚的活着。索性,不如不知道家人的死因,你就能以可怜人的身份安心的活着了,被欺瞒只是你人生的一种选择罢了。”
“或许在监牢你待久了,就都开始后悔不给我下药好了,哪怕史太君活着,也比你死了好。你的仇恨不值一提,不过是三分愤怒撑起来的勇气而已,等着气被磨没了,你就只剩下害怕了。”
“你是个真正的胆小鬼,在史太君面前从来都是奴颜婢膝,而面对我就摆出长辈的架子连口气都不屑了,看着像是马屁精又是胆小鬼。其实你既不敢反抗,也没什么观点,你都不相信自己,只能围着史太君打转。”
“你胡说!”大夫人急着辩解,脚下绊了一下,直直地摔倒在地,手摸到了潮湿黏腻的稻草,怎么都擦不掉,那种恶心的触感一下子踹开了她的防御。
她突然崩溃了,本就不稳定的情绪开始作祟,眼泪稀里哗啦地落了下来,嚎啕大哭:“谢韫玉,我没有这种想法,你放过我吧,我听不了这些话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谢韫玉觉得好笑,本来自己就是随便说说,也不知哪句话戳中了她心上见不得光的软肋,就让她跪地嚎哭不止,真实永远伤人啊。
“放过你?有一个办法,你也说了,我这个人无恶不作,必下地狱,肯定没法上西天,如果你早去西天极樂世界,那我肯定追不上你。”
大夫人痛苦喃喃:“我不想死。”
真奇怪,她对别人的死看的那么开,对她自己的生命却那么执着。都痛苦成这个样子了,还是留恋人世间,就好像这个人世间还有什么拽着她一样,可明明人间都不留她了。
谢韫玉抿嘴一笑,“原来你没那么想去极樂世界啊,你把那里描述的那么美好,到头来你自己都不爱去,可见一切都是假的。”
大夫人眼珠子动了动,颤巍巍地伸出手:“弟妹,救救我,我不想死。”
她就像是一条在干涸池塘里的鱼,阳光暴晒已经断绝她的活路,她还在不停的扑腾,向四面八方伸手求救要一条生机,哪怕是浮萍都不肯放过。
谢韫玉看着她,心想,果然是个胆小鬼。那一瞬间,谢韫玉突然间觉得索然无味起来,连戏弄对方都显得无聊了,大嫂的色厉内荏已经结束了,她只剩下龟壳下软塌塌的肉,身上一点硬骨头都没有。
“不行哦,我救不了你了。大嫂,明天就是你的死期了,我送来的断头饭好吃吗?”
大夫人睁大了瞳孔,就像是极度惊惧之下的反应,但她缓缓地笑了,笑着落泪:“好吃啊,真好吃啊!哈哈哈哈哈!”
谢韫玉看着她的模样心想,外边传言她疯了,但其实她现在才疯了。
翌日午时三刻,官府在闹市区的十字路口架起了刑场,大夫人被推上了断头台,环顾四周,都是看热闹的人。
谢韫玉也在人群中,大夫人看到了她。
刽子手按着大夫人跪下,她看不见谢韫玉了,忽然变得着急,用尽全身地力气扭过头,大声地喊:“我头七夜晚化作厉鬼,向你索命!”
喀嚓!
一刀问斩。
在谢韫玉心底,她很多年前就死了,如今终于断气了。
头颅在地上滚了一圈,她脸上还有笑。
人们都说,她是个疯子,沾上她的血会染上疯病,躲得老远。
谢韫玉没动,看着那个人头不以为然的想,厉鬼啊,我很多年前就当过了,没什么用。
鬼是被杀的人。
人是杀人的人。
试问,谁更可怕?
大夫人的人头尸身在街市上暴晒三天无人收,她没有亲人了。
苍蝇乌泱乌泱地围着尸体打转,好像她的嫉妒化为实质,略过了身体健康的部分,停止在带血的伤口上。
她最后被官差铲走了,尸体已经胶黏了,只能用铲子收尸,被随意地丢弃到了乱葬岗。
孤魂野鬼,很符合她这一生。
谢韫玉由此产生了一个新问题:“我死以后,谁会为我收尸呢?”
东风不咸不淡地说:“如果你现在死,我可以替你收尸。”
莫桑认真思考回答:“可以收养一个孩子,悉心教导。”
顾留春看着天空飘荡下来的毛毛细雨,说:“我饿了,今天有人请客吃饭吗?我可以打包吗?”
“夫人,呸呸呸,童言无忌,您能活一百岁呢,等您活过了一百岁就是人瑞,朝廷就给您安置一个好地方啦。”司棋对死很敏感。
谢韫玉看着东风堂内的人们,最终视线落在司棋身上,笑了笑:“还是司棋的主意靠谱,那你也争取活一百岁陪我着我。”
司棋浑身是伤,包扎的像个粽子,但她甜甜地笑了:“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