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唯有崔寔,一脸钦佩地看着云缃绮,轻拍起巴掌,“这山寇匪贼,还是被你逮住了,阿绮。”
这话一出,大家登时更听不明白了。
梁谨抠了半晌脑门,突地恍然大悟道:“四娘的意思是说,刘希便是奉县的山匪头子?”
卢泓月闻言,急得拍桌,“对呀,对呀!刘员外先头不是给我们讲过那土匪头子的故事?清流世家、爱上商贾之女、家里反对,继而屡试不中,最后占山为王…这不是一模似样么?”
安氏略想了想,亦道:“这么一说,那位山大王开始在云流山活跃便是三年前阿灿搬来之时,而他虽常收我等的保护费,却从未亲自露面,都是由刘员外代为转达。”
云缃绮见大家都有了头绪,总结陈词道:“山大王刘员外,细说说为何占山为王,又做了哪些好事吧?”
年灿灿终于缓过劲来,厉声质问,“刘希,你缘何要偷拿那碧玺珠?”
刘希长吁一口气,“最终还是被你们察觉了。”
见他认下这事,年灿灿突地没了方才的戾气,声音软趴趴的,“阿希,这可是盗窃罪,往后别说考功名了,奉县商界亦是容不得你的。”
刘希笑得很释怀:“无碍,功名我早都不记挂了,商贾原也是为了你做的。”
年灿灿一脸肃色,一把将他拽起来:“把碧玺珠交出来,去府衙,便说是我监守自盗。”
刘希却像块被胶沾在凳子上的大石,纹丝不动。
年灿灿心急地望向崔寔,前所未有地卑逊,“少府,您也是府衙里当差的,快些劝劝他,就当我求您了。”
崔寔轻呷一口茶,缓缓道:“年小娘子,不若听他先讲讲当山匪的故事吧,那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年灿灿移了眼,复又向周遭望去求主意,大家亦是赞同崔寔所说。
她无法,只好道:“阿希,这一切究竟是为何呢?”
刘希先前已喝得很醉了,听她唤自己,便晃着脑袋,喋喋不休起来,“一次,我随镖局往浔阳送货,路上遇到了伙匪贼打劫,他们之中颇有些能武之士,武器兵械亦很不赖,镖局的人弃镖而逃,我,羊入虎口。
不过,相处些日子,我很快便发现这群人要的只是钱,而不是我的命,我便将随身货物和钱财悉数给了他们,还与他们好商好量地学了些山中生存之道,久而久之的,也搭上了这条门路,往后送货也顺利很多。”
年灿灿有些不可思议道:“难道这便是你加入他们的理由,为了送货便(biàn)宜?”
刘希摇头,“若是如此,何须还另立山头为王?两年间,依着家里的人脉关系,我的生意也算是做出些样子,可年家依旧不许我进门,你依旧未曾离开过云流山,并未曾在年家祖宅露面。
我四下打听,才晓得,因为你我之事,年家下了死命令,若非家里特召,你平日里只得在云流山及近郊的坊市活动,且不得去千萤坊,这与软禁又有何不同?可我先前便差点毁了你的声誉,绝不能再明目张胆地来云流山寻你,况且我也并不知,你对我的心意…”
年灿灿似是明白了,闷声道:“于是你便选了个最极端的法子,径直把整座云流山霸占了,一人分饰两角,以代收保护费的由头,暗地里接近我?”
刘希颔首,“其实,每年的二月底,我都是躲在野丛里,瞧着你走进孙宅和安娘子聚餐的。待你回家了,我才敢进去和孙员外饮酒,借着生意不顺的理由,纾解心中烦闷。
这‘纳贡’或者说保护费,也只是象征性收些,都用来修上山的路了,你们竟也丝毫未曾察觉。”
云缃绮恍然大悟,怪道那日坐马车去孙宅,她一点没吐,原来都是这位山大王偷摸修的路,只为了佳人来往方便些。
再瞧年灿灿,似乎也领略了其中意味,静悄悄地淌泪。
她抽抽鼻子,道:“你莫说,盗取碧玺珠亦是为了我?”
刘希掏出帕子,替她抹干泪痕,“谁说不是呢?你若继承了九福珠宝,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就是把这云流山夷为平地也可以,到时候就没人能困住你了。”
此话一出,除却年灿灿,云缃绮连同卢泓月和安娘子,也皆哭得稀里哗啦的了。
刘希这场闹剧,大抵不过是为了救回困在山里,亦困在他心底的少女罢了。
缓了好一阵,年灿灿追问道:“碧玺珠现下在何处?”
刘希喝得大醉,早就哭得眼肿,“事到如今,你还是抓我去报官么?”
年灿灿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傻瓜,我自是拿了珠子,当这继承人,让你再也不用占山为王了啊。”
刘希一时怔忡不已,“阿灿,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
“你原谅我了?”刘希哭得像个孩子,他起身拉住崔寔的袖子,“少府,你听见了么?她原谅我了,原谅我了。”
崔寔被他抓得紧紧,躲闪不及,只能不断点头回应,不一会儿刘希的鼻涕就抹了他一身。
他又朝云缃绮递了个眼神。
这回是求救。
云缃绮读得很懂。
她立时起身,道:“既有这好事,我们得吃些甜品好好庆祝下,阿寔,还有梁谨,快去取餐!”
崔寔可算是找到逃跑的理由了,拽起梁谨的袖子就往外走。
安氏一拍脑袋道,“闹了这么一出,把正事都忘了,不过现下碧玺珠有了眉目,咱们这事应也能更顺利进行了。”
年灿灿道:“什么事?不就是来尝尝四娘的手艺?再说这刘希还没交代碧玺珠藏哪了呢?”
云缃绮笑道:“他都这般醉了,只会胡言乱语,不若吃点甜的,解解酒再问,至于正事,您一会便也能晓得。”
说话间,崔寔和梁谨端着两样东西走了进来。
“余甘子戚风蛋糕和红子果茶,请诸位品尝。”云缃绮朗声道。
“戚风蛋糕?早先,我在安姊姊家里吃了块她留给我的提拉米苏,就觉得甚是稀奇,才答应今日来你这小院儿一聚。今日这东西,我竟也闻所未闻。”年灿灿忍不住凑上前去。
碧玺珠有迹可循,少年时的心事亦消解殆尽,她语气变得既温和又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