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缃绮赶紧跑过来，问道：“咋了，裴姐？”
裴尚食叹口气道：“方才还说先寻人将酒退换了去，那甩手掌柜就派人来报，户部王尚书和崔相等人，要来光禄寺视察，速速让大伙准备好迎接，灶台都得擦得锃光瓦亮。”
云缃绮看了一眼脸色同样非常难看的崔寔两兄弟，丧眉搭眼道：“就是那灶台擦得能照镜子，也禁不住一群妖魔鬼怪来捣乱啊……这两位在一起，谈什么合作呢？”
裴尚食有些不解道：“四娘，此话何意？”
云缃绮又将方才崔容所说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裴尚食面色登时就变得很难看，“我去寻张寺卿，这烂摊子老娘不管了，有种将光禄寺并入尚食局，再躺在家里好好颐养天年。”
撂下这话，裴尚食便去取了马，飞速驶出了府衙外。
云缃绮很能理解她裴姐这会儿的心情。
上头派人来检查，还是两个根本不对付的人，光禄寺真正的主事人，一句“受了打击”，就完全避开风头，把这烫手山芋扔进裴尚食与她怀里了。
哪里还有这等好事？
到时候那王尚书再治裴尚食个“企图夺权”之罪，那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因而，她很是支持道，“裴姐，加油，把那摆烂的抓回来！”
可惜，裴姐的马，骑得实在太快了，一下就消失在风里……
云缃绮回过身，转而问崔寔，“阿寔，现在咋办？我们是擦灶台、大扫除，还是？”
崔寔摆摆手，“做这些只会是白费工夫，还是按照原计划，将流水宴菜单拟出，着九郎快马加鞭送到九殿下府上，省得他们一会来了，指手画脚。”
她和崔容点头应下......
三人寻了个僻静的小室，便开始细化起那流水宴菜单。
云缃绮道：“这素菜，还是依着原样，皆用些大楚常见的葵菜、菘菜、菠薐菜、芋头和茄子便可，只是要省去那些费时费力的雕花手艺、烹饪技法，
以凉拌、清炒、热拌、香煎为主，配以不同的酱汁或者肉类，带出不同风味即可。阿寔，你觉得这样如何？”
崔寔点头，“甚好。你且细细将菜名报来。”
云缃绮狠劲抠了抠脑壳，方才才说完想法，就让给细化方案，这甲方还真难缠啊……
她琢磨一番，道：“菠菜桃仁、麻酱葵菜、猪五花肉炒辣菘菜、芋头焖鸡…嗯还有，茄子…”
说到茄子，云缃绮有点犯难。
一旁的崔容疑道，“这茄子有何难做的？水煮了，蘸些酱，便可食用，这不正符合四娘你说的烹饪方式吗？”
云缃绮答道：“话虽如此，可那样卖相不好、味道也一般，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咱们在糊弄了……”
崔寔附议道：“阿绮所言有几分道理。况且，方才那菠薐菜、葵菜也都是水煮凉拌的法子，天冷了，还得吃些热乎食物才是。”
“热乎…有了！”云缃绮喜道：“那便做一道脆皮冰川茄子吧！”
崔寔无奈扶额，两指弯曲，轻弹了弹她的脑壳：“阿绮，莫要胡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同我说笑。”
云缃绮笑着伸出手，也给他脑壳上来了一下：“哎呀，你真笨。这菜和人一样，又不能只听名字，只看表面。”
云缃绮一副言犹未尽的神情，“就好比，提起阿寔你的名字，谁不说一句‘好冷’，但是若细细处一处，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旁看热闹的崔容一手捂眼，一手捂耳，只恨不得再长出一双手来。
这小两口，简直没眼看、没耳听。
崔寔撇了一眼胞弟，清了清嗓，一本正经道：“说菜……”
云缃绮挠挠耳朵，笑应道，“哎，好嘞！这冰川茄子之所以叫这名字，源于其外形和色泽。”
见兄弟两人好奇，她又仔细讲起来，“将茄子切成带棱角的滚刀块，置入加盐的清水中浸泡五分钟后取出，沾上生粉。
下油锅炸制皮脆肉软，型如一座座被积雪晕染的冰川时，便可捞出，喜欢吃咸口的，撒上盐和白胡椒均匀搅拌即可。喜欢吃甜口的，煮一个浓糖水，加桂花蜜熬稠，淋上去便好。”
崔容听得都有些馋了，“四娘，寻着机会给我们做做呗，我竟从不晓得茄子还有这样的做法。”
崔寔却迟疑道：“可这法子似乎，颇有些费油。”
崔容的目光一下黯淡了几分。
云缃绮连连摇头，“这就是你不懂厨艺了。裹上生粉后炸制，既可保证外皮酥脆，更能大大节省油料。不过，阿寔，你还真抠…真节省啊。”
崔寔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小声嗡嗡道：“我喜欢甜口。”
崔容亦兴奋道：“那我喜欢咸口。”
云缃绮大手一挥，“九郎，是这，到时候我给阿寔做甜口的，炸出来剩下那些，你自己拿盐啊胡椒啊，别的啥爱吃的，拌吧拌吧，成不？”
崔寔忍俊不禁。
崔容拂袖起身：“那我走？”
云缃绮赶紧把人拽住，道：“别啊，一会还指着你给九殿下送信呢。再说，这才说了五道素菜，按规矩还有肉菜和主食呢，你急什么？”
崔容：“也是。那四娘，你快点说吧，下一道可不能厚此薄彼了。”
云缃绮颔首，“这按计划，我们决定少用羊肉，另多添置些鸡鸭鱼和猪肉。这猪肉的各个部位，尤其是下水，虽然好吃，但招待起客人，总归是显得寒酸了些。但倘若和其他食材搭配着来，那便高级许多了。”
崔寔眉紧皱，“你莫不是想给外使们啃猪蹄吧？”
云缃绮瘪嘴，“听你这意思，似乎是看不起我们猪蹄？他们想啃，还不够分呢。”
崔容从未吃过猪蹄，吞了吞口水，问道：“那这猪蹄，能否分与我吃些？”
云缃绮为难道：“我寻思着将这些做成我们的工作餐，你算我们这的人不？”
崔容连连点头，“算，自然算，以后有什么忙，尽管叫我就是。”
“九郎…”崔寔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先听阿绮说正事。”
云缃绮赶紧道，“对对，说正事。这猪肚，便是另一道绝味猪下水，上次吃浆水菜炖猪肉你也吃过，是吧？”
崔寔颔首，“可那菜，未免过于朴素了些…”
云缃绮表示赞同：“如果方才没有监察小队这档子事，那在装盘啊、色彩搭配上下些工夫，也能看得过去，但如今要应付检查，只得做得再细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