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谨“啧”的吸了口气,将筷子往石案上一摔,一把揪住崔寔的衣领,怒道:“你是不是有病?”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六郎好眼力,没病我也用不着穿这么厚,被你连扯四五个衣领,受这扼颈之罪。”
碰了个软钉子,梁谨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还口,只得把人放开。
随后又见他气得满地打转,恨不能将这橘官也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
云缃绮眼看着梁谨急得跳脚,崔寔却慢悠悠地夹起一块葵菜优雅地放入口中,不禁感慨,果然还是那个油盐不进的四季豆啊!
崔寔眼睛都不往梁谨那瞅一下,只又挡到云缃绮跟前,“阿绮,你是如何发现枯茗还有这般妙用的?”
“我这鼻子,你也见识过了吧?”
崔寔点头。
“昨天路过家中祠堂,总觉得供着的那个羊头散发些迷人的香气……”
这话听得三郎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阿妹,那羊头是生的,用来祭祖的,你可别动歪心思。”
“哎呀,阿兄,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云缃绮继续道:“我就好奇,上前闻了又闻,摸了摸,才发现是枯茗,在我们老家,那叫孜然,用来烤肉,可香了。”
三郎:“老家?”
崔寔:“听说是你们姨姥姥家。”
三郎:“我怎么不晓得?”
云缃绮见说漏了嘴,赶忙道:“你自小嘴笨,出门也不爱叫人,肯定不晓得。关键是,孜然烤肉真的很香,阿兄,你再试试?”
三郎看着闪耀夺目的烤五花肉,吞了吞口水,安慰自己:不知名的姨姥姥家也这么做,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应该有一颗包容的心。
再说了,崔少府都吃得香,要触霉头大家一起触呗。
于是他点了点头,放下心中芥蒂,又吃起来,边吃边道:“真该死啊,方才竟然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
梁谨虽说被气得不行,看见三郎这痴迷的模样,也还是想一试,可再望向瓦片烤盘时,上头的五花肉早被三郎洗劫一空了。
他遗憾地抬眼看向云缃绮,却被崔寔挡个严严实实。
忍!
梁谨忍道:“四娘,刚才那波没捞着,可还有别的好吃的?”
“有的,孜然羊肉吃起来更香呢。”
云缃绮边说,边将提前用薄盐和孜然腌好的羊肉放到烤架边上。
这会她没再用那块猪肥膘,只捡起瓦片凹陷处接着的那只小碗。
这里头,可是刚烤五花肉时煸出的猪油,香着呢。
抹上猪油,她才又将鲜嫩的羊肉放上去炙烤。
一半撒上辣椒面,一半做原味。
哎,还是带辣椒的闻着更香呢,迟早得寻了法子治好这不能吃辣的毛病。
“肉好了,吃吧。”
她刚说完,梁谨就眼疾手快地往自个碗里夹了许多,看样子是怕崔寔再打他的筷子。
连吃好几口的梁谨,也赞道:“这枯茗,竟有如此好味,奇了!”
云缃绮轻笑,又将一个小碟子推到大家跟前。
“这是何物?切得这么薄?”三郎好奇道。
“你们先吃,我先不说。”
三郎点头,学着云缃绮的样子,将这不知名的肉食放在瓦片上,又贴心替崔少府下了些蔬菜和鱼虾。
崔寔点头致谢,眼神却瞅着那又不知道是啥的神秘食材,还时不时瞥一眼两侧,似乎是在防着梁谨偷袭。
薄片刚才翻卷起来,云缃绮就喊大家:“快,现在就夹,过了火候就不好吃了。”
话音刚落,四个人就跟抢完银行分赃似的,把瓦片上的肉全分干净了,鱼虾蔬菜反倒一时间受了冷落。
三郎夸道:“这肉又弹又嫩,仔细咀嚼还能感觉到油脂在口中释放的香气,我这舌头,今天真是享福了啊!”
“你是享福了,羊是遭罪了。”
“阿妹,这是何意?”
崔寔拧眉,不敢置信地开口:“阿绮,这难道是……羊舌?”
云缃绮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聪明人。”
三人沉默了半晌,问:“姨姥姥?”
云缃绮摆摆手:“不是,不是,古籍上看的,说是西域人就这么吃。你们就说香不香吧?”
三人点了点头,却不知该如何消化刚才与羊接过吻这事,只好又拈起鱼虾蔬菜,不住地吃起来。
心情缓和,又吃到尽兴,梁谨开口道:“若是有美酒相伴,可就更好了。”
三郎不愿怠慢客人,道:“酒自然有,我去拿。”
却听崔寔阻道:“三郎,办公事期间,不宜饮酒。况且,都吃了好一会了,还不晓得,梁六郎究竟为何而来?”
梁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好生迂腐无趣,以前那老橘官,每回上我家时,都是提着两坛子酒来的。”
老橘官?上梁家的门?
这样一看,梁刺史是说谎了。
眼见崔寔要继续审,云缃绮扯了扯他的衣袖,使了个眼神,将人按下,自己道:“千人千性嘛,六郎,你还是说说怎么想到来奉县的?”
见云缃绮主动接话,梁谨脸色好了许多,凑近她道:“一嘛,自是因为许久未见,又听闻奉县大雪,四娘受了冻,专程赶过来……”
“直接说二。”崔寔冷冷地催促。
“和你说话了吗?这位崔少府,你今日处处与我作对,到底怀的什么心思?”
是呀,小橘官还能有什么心思呢?
崔寔答道:“天冷,我体弱,急着回府。”
“少府自便就是,何必打扰我与四娘叙旧?三郎拿酒去,咱们许久未见,接着吃喝。”
这话一出,崔寔的脸跟徒步登了八千米珠穆朗玛峰一样,冰到刺骨。
三郎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尿遁,“几位先吃,人有三急,还请谅解,告辞。”
崔寔这才答道:“我与她,同住一处,她不走,我如何回去?”
梁谨:“???四娘,你和这人成亲啦?”
云缃绮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他在我们府中借住。”
好啊!崔寔,哥哥才走,你就敢大放厥词?
这小橘官,不会是,吃醋了吧?
她虽然心中有这样的想法,但总觉得不可能,这人正派得很,估计就是怕梁谨欺负她。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管他是不是真的呢,两个帅小伙因为自己起了争执,这不是美滋滋吗?
只见她左右手各拿起一根筷子,举在半空,晃悠着,喃喃自语:打起来,打起来……
崔寔:?,梁谨:?
“我是说,打起来就不好了。六郎,你究竟为何而来,在何处高就,身高有没有八尺,结婚了没?阿寔,可还要补充?”
崔寔:?
梁谨:“……”
实在不知道云缃绮是何意,梁谨只好道:“我身高八尺有余,还未成亲,在首县洵阳做些小买卖,这次是来看货的。”
崔寔:“什么买卖还需梁员外亲自跑这么一趟?”
梁谨往椅子后头一靠,二郎腿一抖,有些得意道:“倒腾些罗鹑养养罢了。”
“原来是个纨绔,阿绮,我们走。”
云缃绮一听这话,瞬间创伤后应激了,狠狠瞪了梁谨一眼,就跟着崔寔往外走了。
“哎,四娘,四娘,听我说啊!”
“把这里收拾妥当,然后圆润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