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围栏湿滑异常,众士卒二人一组蹲在围栏外,单膝跪地用双腿给后来人踏脚。
白德古双足一踏双手抓着墙头,手脚同时发力,人着横从围栏上方翻过。
木栏上方尖刺剐蹭皮肤,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可此时他顾不上太多,下落之时调整身形,抽刀蹲在围栏内侧。
落地时溅起的雨花不小,声音却被雨声完美阻隔。
先翻过围栏的众人摸向附近营帐,小心掀开帐帘看时,却惊见里面空空如也。
白德古小心踏足营帐,发现帐中除了行军榻便只有火盆。
说是床榻,倒不如说是简易地席。
在木片中间打上小孔,用草绳层层连接,就好似凉席般,只是更加厚重。
帐篷外虽有挖好的排水沟,可泥土内的水分四散,帐篷也潮湿异常。
木架上铜盆里的炭火烧的正旺,也让白德古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转身冲出帐篷,恰好与随之而来的顾全撞了个满怀。
“我这边的帐篷里没人!”
白德古话音刚落,就见顾全跟着摇头。
心里莫名咯噔一声,下意识便向围栏冲去。
其他人从帐篷冲出举动一至,显然是发现了这事不同寻常。
“啪嗒~”秦安明双足落地,尚未站直就见几名士卒冲回围栏下方。
“秦将军,大事不妙,周围的营帐里没有人!”
“秦将军,咱们可能中计了,敌人搞不好就埋伏在周围!”
一连两名士卒压低声音开口,秦安明闻言心思电转。
“三种可能!”
就这时,白德古竖起两根手指开口,几人目光全都落在他的身上。
“敌人知道咱们要来夜袭,提前布置了陷阱等咱们!”
“敌人不知道咱们来夜袭,他们今晚有行动!”
“敌人知道咱们要来夜袭,布置了人等咱们,同时今晚还有行动!”
“嘶!”众人倒吸凉气,只觉得这三个可能一个比一个恐怖。
“撤!”秦安明迅速下令,话未出口就被白德古堵住。
“老秦,咱们是步兵,一旦后撤,面对的便是提莫骑兵的冲击!”
没理会白德古对他的不敬称呼,秦安明不禁眯眼沉思。
“今夜既然来了,就没抱活着回去的念头,与其等着被敌人追杀,倒不如趁敌人尚未收网捅他个口子!”
秦安明抬头看向白德古,那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周围几人听到他的话,不由自主皱眉思考眼下局面。
然后他们发现,白老六说的居然是对的。
哪怕大雨限制了马匹行动,可人依旧跑不过马。
与其在坦然的路上被追杀,倒不如在此放手一搏,或许能够抢马逃生。
秦安明瞬间名悟,继而看向四周。
“找到敌营马厩位置,咱们直奔马厩,抢了战马便走!”
几名士卒闻言散开,雨后马匹足迹难寻,可雨水也让马粪味显得格外新鲜。
与此同时,古班城下,地下暗河。
原本因截留干枯的河床注入了新的活力,雨水汇聚流向暗河低处。
暗河洞顶略有渗水,滴落的水滴经过泥土过滤,此时变得格外清澈。
落入河水又会变得无比浑浊,只因此时一队队蛮兵正在暗河中摸索前行。
火把烧灼暗河洞顶,掉落水滴让火光摇曳,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一众蛮汉边行边看,观察洞壁左右透水情况。
“库哃~”就这时,一侧洞壁突然垮塌,大量泥土夹杂泥水滚滚向暗河滑落。
“哎呀我去,救命,快救命!”
呼救声夹杂在这滚动泥流中,闻声的蛮汉望了过去,不少人脸上露出狰狞笑容。
随波逐流的汉子显然也发现了异常,周围的光影闪烁,一时间只觉人影绰绰。
不等他看清情况起身,便有蛮汉走到他的身旁。
“( ?_? )我是掉井里摔死了吗?阎王爷还用提莫小鬼的吗?”
第三句话没等开口,长刀利刃便划过他的喉咙。
雨水顺着光滑的井壁肆意流淌,一名蛮汉口中衔刀,被人托举着抓住了井中吊桶。
北门,一群身穿黑衣的身影仓惶逃窜。
没等跑到北门城墙下,就被穿透雨幕的箭矢射中。
“快开城门,夜袭被发现了!”
有黑衣人开口嘶喊,声音和着雨声显得分外凄凉。
城头上的众将士一阵骚动,几名百夫相继冲进望楼,找到了临时接替指挥的秦元道。
“( ?_? )什么?我堂哥的堂弟正在被追杀?”
秦元道惊立而起,看着一群小鸡啄米般点头的临时下属,默默的又坐了回去。
“小小秦将军,赶紧下令救援吧,提莫人的追击骑兵已经到了城下!”
秦元道环视众人“你们帮我分析分析,之前我表哥不重用我,而是重用他的表弟。”
“如今他的表弟被人追杀,他要是死了,这城守将军的官衔是不是便归我了?”
“(???;)(???;)(???;)???”
众百夫无言后退,狠怕秦元道发现说漏了嘴杀人灭口。
“( ???)っ对,杀人务尽,务必不能让我堂哥的堂弟活着回来!”
“但凡有黑衣人靠近城墙,给我滚木镭石弓箭招呼!”
一众百夫长转身就跑,弓箭是不敢招呼的,万一上面追责下来怎么破?
可是同样也不敢开门,否则便是违反将令。
提莫人大营,摸向马厩的的队伍里,顾全突然搭箭开弓一弦三矢。
箭矢划破长空落入马厩,却无一声战马嘶鸣传来。
“不好,中计了,敌人预判了我们的预判!”
队伍里有什长惊呼出声,所有人下意识脚步一滞。
“咻咻咻~”箭矢破空,横穿雨幕,如同飞蝗过境向白德古等人射来。
“钻进附近的帐篷暂避!”
秦安明暴吼出声,有士卒动作迅速冲进身旁帐篷,利刃入肉之声清晰可闻。
“不要进帐篷,里面有陷阱!”
有士卒伤而未死嘶吼提醒,撞向帐篷的众人脚步一滞。
挥刀劈斩,麻布撕裂,露出了里面斜扎在土中的枪林陷阱。
白德古就感觉背后一沉,有人双手扣在他的肩头。
下意识转身用肩膀将人撑住,近距离能看清刘忠言潮红的脸孔。
“噗!”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一半随着雨水落地,一半喷在白德古胸口。
“咳咳咳,老六,兄弟,至少帮你挡了八箭。”
“沙子的人情,还了!”
白德古只觉肩头一沉,再看刘忠言的眼睛已经彻底闭上。
透心而过的箭尖,如同芒刺戳痛白德古的手臂。
“不能让兄弟我白死,众兄弟抬着我挡箭,不负大家兄弟一场!”
有中箭士卒放声嘶吼,只听得被护在内里的众人眼眶发热鼻头发酸心里发堵。
“突围!我秦安庆穿了内甲,我来为兄弟们挡箭!”
说话间秦安明分开亲卫,却被身后秦寿一把拽住。
“将军不可!你们快帮我拽住将军!”
“随我杀,不能辜负死去兄弟美意!”
鲍金丰说话间左手抓住身前兄弟背襟,将他欲倒的身躯提起用肩膀顶着向前冲去。
眼见有人如此,众人纷纷效仿。
白德古提扛着刘忠言的尸体,只觉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尸体的重量有多沉?
成年人的体重大概有一百三十到一百五十斤左右,全部重量压在一个人身上轻易难以扛起。
可这一刻,白德古不知道哪来的力量,仅凭单手便将刘忠言的尸体提起。
毫不犹豫的跟着鲍金丰的脚步,紧追几步与其并肩冲锋。
越来越多的士卒抓起同伴尸体,力气大的便单手抓握,力气小的便双手抱抬。
一道由尸题构成的曲折盾墙形成,向着箭矢最密集方向反冲而去。
提莫动站在一群步弓手身后,看着敌军扛尸冲锋,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可惜了,可惜不是我提莫男儿!”
提莫北就在他的身旁,雨水顺着他有棱角的脸庞向下滑落。
“不用留秦安庆活口吗?作为古班城主将,他的价值可是远超千人!”
“他说是秦安庆便是秦安庆吗?我还说自己是提莫急!”
提莫动的话让提莫北一怔,他下意识侧头看去,营帐中昏暗的火光映出了他脸上的讥讽。
莫名间,提莫北所有所悟。
“你早就知道来袭敌将的身份!”
提莫动没有给出任何答案,只是轻轻挥了挥右手吐出一字。
“乱箭射死!”
箭矢如潮,本就沉重的尸体上再加上箭矢的动能,让众人冲击的脚步愈发艰难。
四面来箭,腹背受敌,侧翼和后方的士卒相继倒毙。
而此时,众人距离敌军步弓手少说还有三十步距离。
“老六、忠语,送我上去!”
就这时,跟在二人身后的顾全沉声开口。
前冲的二人相继一滞,几乎同时扔掉手中尸体。
鲍金丰听到身后声音,扛尸侧步挡在半蹲下去的二人身前。
顾全左手持弓右手抽箭,踏着二人的腿背上了他们肩头。
随着二人起身伸手抓住他的双腿,猛的向上全力一推。
身体直线上升,借助火光看清敌将位置。
一弦一矢,弓如满月。
“嘣~”伴随着箭矢射出,长弓绷断,一半弓身回抽在了顾全胸口。
“咻咻咻~”数十只箭矢划过弧线,先后扎进了顾全的身躯。
待到二人将他接住,再看只觉像极草原上的刺猬。
“箭出无悔,必中敌将!”
话罢咽气,脸上带着一丝自信的微笑。
箭若雷霆,转瞬即至,提莫北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一箭洞穿眉心。
提莫动不为所动,只是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些。
“甲精盔明,取死之道。”
话罢扭头,耳听着身边众将惊呼,视线仿佛能够穿透雨幕,看向十里之外的古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