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薇要将局面弄得越乱越好,好让战奕天逃出生天。
席川断去世,竟成了席薇和战奕天的生机,就像战凌州说的,他们是不是早有谋划,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
想起来颇为讽刺。
“席少。”
一旁小优的声音恭敬地传来。
闻言,叶西宁连忙回过头,只见席南星一脸凝重地从楼上走下来,边走边将白花佩戴在胸前,身后一些家族长辈们也纷纷跟下来。
叶西宁望了一眼,没看到战凌州下来。
叶西宁迎上去,担忧地问道,“怎么样?”
“姑姑对儿子倒还有点良心,战凌州坚持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姑姑便说自己之前电话说的只是怀疑而已……”席南星叹了口气,一脸的疲惫,“长辈们也同意有什么事等爷爷丧礼过后再说。”
这丧礼再这么闹下去就成了笑话。
“那就好。”
叶西宁松了口气。
“战凌州在楼上,我看他脸色不太好,你去看看他。我还得马上去让人发新闻,申明席家内部没有矛盾。”席南星说着便匆匆离开。
战凌州脸色不太好?
叶西宁一惊,连忙踩着楼梯往上走去,她没有多费劲就找到了战凌州。
楼上一间偌大的休息室大门敞开着,席薇坐在轮椅上靠着窗口,柔弱、雍容的脸上有着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
就像叶西宁第一次见到她那样,她那么温柔、矜贵。
休息室里一片狼籍。
灯、桌椅、花瓶、摆饰被砸了一地,几乎没有一个完好的地方。
战凌州坐在一张沙发上,身上穿的西装有些凌乱,头微低垂着,一张脸上被阴霾布满,黑眸阴冷地盯着地上,有深入骨里的怒意透出来,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掌心里是被他自己手指甲按进去的伤痕,丝丝血迹明显……
“咳咳。”
战凌州咳了两声。
“战凌州。”
叶西宁一惊,顾不上满地狼籍,踩着一地的碎片就过去,冲到战凌州身边,伸手抚向他的额头,试探额温,“好像有点烧。”
又是感冒发烧。
战凌州的身体真的越来越差了。
“……”
战凌州坐在那里,没有动,身子僵硬,脸色很沉。
“我去问佣人拿退烧药。”叶西宁站起来要走,一只大掌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离去,叶西宁低下头,愕然地看向战凌州。
“不用了,退烧药会让人想睡。”
战凌州声音清冷,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叶西宁低头看向他修长的手指,他握得太紧,紧得她手腕被勒疼,她没表现出来。
他不能睡,是因为外公的丧礼还没过去。
叶西宁想要劝他,席薇坐在窗口,转头伤感地望了一眼战凌州,声音温柔地说道,“你对任何人都还算有心,却偏偏对你的亲生父母一再逼迫。”
“啪——”
战凌州冷着脸一把将沙发上的一个抱枕砸到地上,另一只手仍紧紧握住叶西宁。
“……”
席薇沉默了,没再说话。
几个佣人走进来,见到一地的狼籍,再看看休息室里脸色都不好看的三个人,道,“我们来收拾房间。”
“你们把战夫人推到旁边的房间里,看着她。”
叶西宁开口。
“你有什么资格来决定我的去留?”席薇是看不惯叶西宁的,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叶西宁,战凌州不会这么对待他们。
“……”
佣人们看看席薇,又看看叶西宁,显然不知道该听谁的话。
战凌州抬眸,冷冷地看向佣人,眼神冷得彻骨,“是不是我和我太太在这个家里已经没有说话的份量了?”
“不、不是。我们马上去。”
听到这一声,佣人们自然知道听谁的了,连忙踩着一地的狼籍走到席薇身边,推着她离开。
席薇脸上流露出一抹黯然,被推走的瞬间,她转头看向叶西宁,眼中的怨恨露-骨,那种恨……是被囚禁了两年而沉淀出来的。
叶西宁迎向她的眼神,身上莫名地有些发麻。
待席薇被推走后,叶西宁打电话给小优,让她拿退烧药上来。
打完电话,叶西宁在战凌州身边坐下,担心地看着他,“外公的后事有学长,还有这么多人,少你一个没事的,你吃了退烧药就睡一会。”
“叶西宁。”战凌州低沉地道。
“嗯,我在。”
“我很累。”战凌州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声音有些哑,一张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睁着,眼中有着太多的复杂。
“战凌州……”
“死不悔改,呵。”战凌州冷笑一声,“他们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从来都认为自己是对的。”
“……”
“可我能拿他们怎么样?我身上流的还是他们的血!”战凌州道。
小优抱着小安夏走进来,身后跟着女佣,女佣拿着药和水杯进来,小优恭敬地低头,“战总,药拿来了。”
“谢谢。”叶西宁伸手接过。
“那我先下去了。”感觉到战凌州的脸色很难看,小优不敢多呆,抱着小安夏便和女佣走了,小安夏还望着战凌州,小手朝他抓了抓,来不及叫一声就被抱走……
叶西宁为战凌州测量体温后,将退烧药倒出来,拿起水杯给他,“把药吃了。”
战凌州偏过头,“我不用吃,没事。”
“你现在免疫力弱,不吃药不会好的。”叶西宁柔声劝他,“丧礼还不止今天,你要是病得严重,就连外公出丧都不能参加了。”
“……”
战凌州看着她手上的药仍是没有动。
叶西宁拿他没办法,想了想,她直接吻上他的唇,紧紧地贴了上去,战凌州的眸光一冽,身体飞快地往后靠了靠,戒备地看着她,“做什么。”
“一起感冒。”
“……”
叶西宁说着又要去吻他,整个人倾压在他身上,强制吻向他的唇。
战凌州抬起手按住她的脸,眼中露出一抹妥协,“好,吃药。”
她固执起来他只能投降。
“嗯。”叶西宁这才作罢,拿起杯子和药递给他,“给你。”
战凌州将药放进嘴里,黑眸盯着她咽了下去。
“我陪你去睡觉,等你睡着了,我去看看你母亲。”叶西宁说道。
战凌州搁下杯子,闻言眸子越发深邃,冷声问道,“不准见她。”
见席薇,她的心情绝不会好,十多年前的事,她父母的死……
“好了,我陪你去客房睡。”叶西宁没理会他的命令,想要站起来却再次被战凌州拉下,她跌坐在沙发上。
战凌州很快缩起修长的双腿躺下来,头枕着她的腿,不让她离开。
“你就在这陪我,什么地方都不准去。”
战凌州强势出声。
“……”叶西宁无奈地看着他,“好吧,我陪着你。”
叶西宁坐在沙发上,侧着身子往沙发背上靠着,战凌州动了动,在她怀里寻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躺着,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
“要不要我给你数羊睡?”叶西宁轻声说道,试图转移走他心底的那抹愤恨……
“好。”
战凌州黑眸定定地看着她道。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十只羊、十一只羊……”
叶西宁数着,声音软软的,像清风拂过战凌州的心口,战凌州枕在她的腿上,像个怕被抛弃的孩子手还抓着叶西宁,眼睛缓缓合上,长长的睫毛颤动。
“二十八只羊、二十九只羊……”
“叶西宁。”
“……”叶西宁停下数羊。
“我一生最美好的事是遇上你,而你一生最糟的事是遇上我。”战凌州枕着她的腿,闭着眼睛,缓缓说道,声线低沉。
叶西宁听得心里一颤,她看不到他的眼神,也知道他的眼里有多压抑,有多灰暗。
“是你说的,我们之间是宿命。”叶西宁轻声道,“是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掉的宿命。”
“……”
“我爱你,战凌州。”叶西宁说。
躺在她腿上的男人身体一震,手握得她更紧了。
半晌。
叶西宁低头看到他眼睫上的湿意,不知道是不是眼泪,她的心口隐隐泛痛,她伸手将战凌州拥紧……
“三十只羊、三十一只羊、三十二只羊……”
叶西宁又开始轻声数起来。
在她的声音里,他渐渐睡去,叶西宁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薄汗,开始出汗了。
叶西宁伸手将他的手拿开。
战凌州的手握得很紧,牢牢地锢住她,叶西宁咬着牙费了好长一会功夫将松开。
因为药的缘故,战凌州不像平时那样容易惊醒,仍然睡着,叶西宁轻手轻脚离开沙发,让他躺平在沙发上。
叶西宁走到客房,拿起一床被子回来,把被子盖到战凌州身上。
接着,叶西宁蹲下来,将地上的狼籍一一收拾开,万一战凌州睡得滚下来,也不会被滚在什么碎片上……
把这里整理好后,叶西宁才在战凌州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站起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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