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西宁陷进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里，不知道为什么，她知道这是梦，不是真实的。
梦里，很多萤火虫在飞舞。
绿荧荧的光在夜色中飞着，时高时低，在钢琴上弹起的音符，美妙极了。
她张开手，有萤火虫停在她的指尖。
宝宝，你看萤火虫多美。
叶西宁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肚子，很平坦，什么都没了，她大惊，然后整个人突然摔进万丈深渊……
她来不及惊叫，就掉了下去。
没有任何预兆。
双腿动了动，叶西宁猛地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是夜晚，灯开得很刺眼，照亮整个VIP病房套间……
有淡淡的花香传来。
叶西宁转眸，只见小优趴在她的床边昏昏欲睡，眼皮黏在了一块。
叶西宁试图坐起来，手摸向自己的肚子，心倏地凉了，“小优、小优……”
“啊？”小优的脑袋歪了歪，差点倒下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叶西宁醒了大喜过望，“你醒啦？天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孕妇昏过去30多个小时的，你吓死我了。”
“孩子，我的孩子呢？”
叶西宁震惊地问道。
这一瞬间，她想到很多新闻，都是说早产儿死掉的……
不可以。
她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她已经什么都没了。
“宝宝没事。”小优见她脸上出了冷汗，连忙安抚她，“宝宝在保温箱，由专人看护，宝宝早产，一定要加倍护理的，所以不能抱到这里来。”
“我要见宝宝。”
叶西宁道，试图坐起来，腹上传来刀口疼痛让她脸上冷汗直冒。
“不行不行。”小优忙不迭地按住她，“你才刚动过手术，怎么能就这么下床，你就乖乖躺着吧。”
“你借轮椅来。”
叶西宁着急地道，她一定要见到宝宝。
“好好好。”小优连连答应，然后看了一眼外间，“我去叫外面的保镖借轮椅去。”
小优先将叶西宁扶着坐起来，竖好枕头，叶西宁望着空空荡荡的病房，望着墙边的几盆植物，从左看到右，再从右看到左，脸色更加苍白，声音沙哑地问道，“战凌州在外间吗？”
她问着。
却连一丝期盼都没了，只是麻木地询问一声。
“……”
小优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叶西宁靠着枕头，知道了答案，失望地闭上眼。
她何必多此一问。
战凌州现在都可以把她一个孕妇关在顶楼，把她最爱的小兔子杀了……他怎么还会来照顾她。
她为他生下了宝宝，他却把她丢在病房里，人都不见了。
叶西宁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她记得有人一直紧紧握住她的手，跟着她说着话……
是谁呢？
战凌州么。
不可能，她已经不敢再问了。
叶西宁抬起眸，看到小优出去又回来，手上端了一杯热水，道，“我让他们去借轮椅了，来，你先喝点水。”
叶西宁双手无力地接过水杯，双眸黯淡无光，死气沉沉的。
见她这样，小优很难受，抓了抓头发，道，“战总之前在的，可能是太累了，就回去了。”
“别哄我开心了。”
叶西宁是被打过麻醉，但还不至连思想都麻醉了。
如果战凌州有心陪她，不管再累，她醒来，趴在她床边的一定不是小优。
对她，他可能已经厌烦了吧。
“叶西宁……”小优心疼地看着她，“你要开开心心的。”
开心？
她什么都没了。
“砰。”
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从外面推着轮椅走进来，小优惊喜地道，“轮椅来了。”
叶西宁看向那个医生，然后愣住。
那短发、深色的眉，上挑的单凤眼，一双眸深沉地看着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忧郁……
下一秒，那医生摘下口罩，深深地看向病床上的她。
“学长？”
叶西宁惊呆地睁大眼。
席南星。
他……怎么会在这里？
席南星下巴上有着稍许青茬，透着一股成熟、颓废感，他看着她，笑了笑，嗓音如低沉的琴弦，“丫头，受委屈了吧？”
丫头，受委屈了吧。
叶西宁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突然间眼眶就湿了，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从身体里爆发开来，让她想大哭一场。
“看来，我出其不意地出现，还是能感动到你。”席南星又是微笑，一双眸深深地看着她，“走，我带你去见你女儿。”
“女儿？”叶西宁愣了愣，“我生的是个女孩吗？”
“嗯，眼睛特别漂亮，黑幽幽的。”席南星道，上前掀开她的被子，伸手拉她。
他的手指触隔着病号服触碰到她的手臂。
叶西宁瑟缩了下，有些不习惯。
“你想小优抱你坐轮椅？”席南星冲她挑了挑眉。
叶西宁的刀口在隐隐作痛，看了一眼小优，只好道，“那麻烦学长了。”
“跟我客气什么。”
席南星笑笑，伸手将叶西宁从病床上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来，抱她坐到轮椅上，然后伸手将口罩戴上，推着她往外走去。
小优紧跟在后。
一出去，几个保镖也跟了上来，步步紧随。
叶西宁坐在轮椅上往后看了一眼，宝宝早产，她在医院，依然有保镖步步紧跟，战凌州却不在，她感觉自己还是在被软禁着。
席南星伪装成医生，推着她到婴孩护理区。
大片玻璃隔住一个房间，里面灯光明亮，里边只摆着一张婴儿床，一台婴儿保温箱，几个护士在旁边守着。
叶西宁被推到玻璃旁，隔着玻璃往里望去。
透明的保温箱里，一个小小的婴孩躺在那里正闭眼睡着，小小的手抓拳，全身粉粉的……
好小。
她的女儿好小。
“叶西宁，你放心好了，宝宝目前没有任何问题，除了小只一点。”小优凑过来，手扒在玻璃上，静静地望着保温箱里沉重的小孩。
“嗯。”
终于见到自己的孩子，叶西宁松了口气，“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我去说。”
乔装成医生的席南星道，前去敲门，把两个护士叫出来说了一通后，护士让她们进去。
叶西宁被小优推着进去，一直推到保温箱前面。
叶西宁这才清晰地看到自己孩子的长相，粉嘟嘟的脸，淡淡的眉，眼睛紧紧闭着，小鼻子，连嘴巴都小小的……
“她很漂亮。”
席南星在叶西宁身边弯下腰，盯着保温箱里的孩子说道。
叶西宁看不出漂亮与否。
但至少很健全。
蓦地，小孩躺在里边，像是被什么惊到，还不懂突然醒了，小手一颤。
“她动了。”
席南星和叶西宁异口同声。
席南星俯着身，转眸看向她，叶西宁目不转睛地看着宝宝，苍白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席南星看着她，也淡淡地笑起来。
叶西宁看着宝宝，心底滋生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空洞的身体突然被填满了一样。
这是她的孩子。
她的女儿。
“好了，看到了，你该回去休息。”席南星站直身体，推过轮椅往外走去。
“可是……”
叶西宁频频回头，还想再看一会儿。
“先养好身子你才能照顾这个小不点。”席南星道，推着她离开。
叶西宁回头，只见女儿小手动了下后没再有什么动作，继续躺在那睡着……她都没见到女儿那双黑幽幽的眼睛……
不知道战凌州有没有见过女儿。
应该见过了吧……
可能他现在唯一还在乎些的就是女儿。
叶西宁被推回病房套间，又被席南星抱到床上，牵扯到刀口又是一阵隐隐作痛，她按向刀口的位置，眉头紧紧蹙起。
“很疼？”
席南星站在她病床前，摘下口罩问道。
“还好。”
再疼的痛她这一个多月来都经历了，痛到已经麻木。
叶西宁在病床上坐好，这才想起问，“学长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战凌州应该对她的行程全部保密才对，他都不允许她和学长有联系，把她软禁起来……
“嘿嘿。”小优从一旁冒出来，讪讪地举起手，“是我。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想找人帮吧，也没人，就想到席少了。”
小优对席南星的印象一直不错。
“小优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席南星在她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干净的白大褂衬着他略瘦的身体，有些憔悴，他看着她，黑眸透起担忧，“战凌州防我从我刚认识你就开始了，但我没想到，事到如今，我还能成为你们之间的导火索。”
从开始到现在。
各自成家，他妻子死了，叶西宁怀了孕，一切都时过境迁，战凌州还能怀疑他们。
“……”
小优把战凌州怀疑她和席南星有一腿的事都说了吧。
想到那天的争吵，想到近一个月的囚禁，叶西宁垂下眼，想无谓地笑一笑，却连唇角都勾不起来，“现在我做什么，他都很反感……而他做的，我也反感。”
她说的平淡。
没把错误归咎到战凌州一个人身上。
她只能说，她和战凌州都越来越不满对方了……
“我听小优说的可没你说的这么简单。”席南星道。
叶西宁看向小优，小优吐吐舌，缩到一旁玩植物去了。
“叶西宁。”席南星看着她，气质成熟、内敛，道，“永远不要用男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刚生下宝宝，如果休养的不好，你以后不能照顾她。”
“我知道。”
叶西宁受教地点头，可以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件事。
她也知道应该不乱动情绪，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可最后……还是早产了。
她什么都清楚，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席南星看着她，伸手按了按眉心，眼里敛下一抹疲惫。
叶西宁坐在病床上，见他这样还是避免不了问出那个问题，“学长，现在集团……”
“关了很多家公司。”
席南星如实说话。
“……”
叶西宁点点头，也说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