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她轻声道。
“是我,席南星。”席南星在手机那端说道,声线粗哑、阴郁,“我知道你出院了,出来见一面。”
“……”
叶西宁没有说话,心底有着犹豫。
“地址我用短信发给你。”席南星说完就挂了电话,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紧接着下一秒,她的手机上就收到短信。
叶西宁关掉手机屏幕,沉默地坐在钢琴前,脸色是苍白憔悴的。
她没有说话。
战凌州也没有说话。
录音室寂静得有些可怕。
半晌,战凌州松开环住她的手臂,从钢琴前站起来,目光冷淡地看着前面,伸手解开勒住脖子的一颗扣子,淡漠地道,“我派人送你去。”
叶西宁呆了呆。
“战……”
叶西宁转过身,只见战凌州已经离开录音室,连个背影都没留给她。
他们之间……怎么变成这样了。
低下头,叶西宁看向面前的黑白琴键,僵硬地抬起手,划过上面的琴键,从她指尖流淌出的声音并不好听,只是单纯的一连串琴声——
哆唻咪发索纳西哆……
蓦地,叶西宁的手指颤了颤。
她想,她终于明白战凌州的笔记本密码是什么意思了。
12345671。
哆唻咪发索纳西哆。
音符。
歌。
叶西宁的歌。
原来如此。
那么早,那么早……
叶西宁咬唇,伸手盖上琴盖,无力地趴到上面,脸埋在臂弯中,眼睫沾着湿意,心脏一遍一遍地被凌迟着。
——
海边的连排木屋餐厅格调很独特,挂在餐厅上方的风筝在海风中被吹得起一层层波浪……
跑车停在餐厅门口。
保镖下车开门,叶西宁走下车,女保镖立刻拿起一件风衣披在她身上。
叶西宁走上木梯,走进餐厅。
装璜风格独树一帜的餐厅里很安静,没有客人,窗口的木桌上只有席南星一个人坐在那里,他没穿西装,穿了一件长款风衣,黑色,很成熟,头发被窗口的风吹得稍微凌乱,嘴里咬着烟,手上把玩着打火机。
一按一收。
火苗一亮一灭。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今天餐厅被人包了。”一个侍应生走出来歉意地道。
叶西宁看向席南星。
侍应生明白过来,连忙道,“小姐,这边请。”
叶西宁朝席南星走过去,视线一直落在他打火机那一小簇火苗上。
那场火灾,她没能为父母报仇,却把父母的家给毁了。
席南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才注意到她,立刻伸手将嘴里的烟拿下,熄灭在烟灰缸里,只剩一缕青烟飘出来。
很难得,他看向她的眼里没了恨意,是难得的平静。
叶西宁在他面前坐下。
她来,是为了给席南星一个交代。
她欠他真相,欠他解释,欠他太多太多……
席南星看着她,目光深然、忧郁,“你知道么,你在我眼里,一直就是个丫头片子,我真没想到你能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来。”
“……”
叶西宁的眼睫颤了颤,抬眸看向他。
她眼里的红缟让席南星胸口一震。
“你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席南星道,语气更像是对她的无奈,而不是责怪。
她怎么想的。
她只想了结十年前的恩恩怨怨,也了结自己。
“战奕天逼我指证你,席薇唆使我父母诈骗,陷害DK集团,最后又揭发了他们,我爸爸曾经是个军人,有傲骨,他是不愿意去坐牢的,所以……他自杀了。”说到父母的死,叶西宁的身体还是会忍不住颤抖。
她将十年前的事断断续续地全部说出。
除了战凌州她的片断,以及……她流产的记忆。
“席薇?呵……”
闻言,席南星冷笑一声,“我还真从来没往我那位好姑姑身上想过,她以前对我,比对儿子还亲。”
讽刺。
弄了半天,夫妻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盯着DK集团。
“学长,你肯信我?”叶西宁有些意外。
席南星的笑容凝固在唇边,看着她问,“为什么之前我问你,你不肯说?”
如果一切都是被逼的。
她有什么理由隐瞒他?
“我失忆了。”叶西宁平静地说出来,声音没有语调,“如果不是学长,我可能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所以你要杀了席薇为你父母报仇?”
席南星看着她道。
“席薇没死。”叶西宁的手绞住袖子,“她被战凌州转移了,我不可能再找到她。”
她不可能报仇了。
她父母就这么枉死了……
“那你什么时候离开战凌州?”席南星道,单刀直入。
“……”
叶西宁呆了呆,脸色越发苍白。
“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想留在战凌州身边吧。”席南星嘲弄地冷笑一声,“他是不是告诉你,他什么都不知情?让你相信他。”
“……”
战凌州从来没和她提十年前的事,哪怕是火灾后,他知道她恢复记忆了,他也不提。
他只是一直照顾着她,无微不至地照顾。
他对她好,加倍地好,拼命地好。
“我告诉你,如果他不知情,现在就不会理直气壮地坐着DK集团总裁的位置。”席南星冷笑一声,“人类……是会继承父母的品行。”
“别说了。”
叶西宁不想听。
“……”
席南星沉默。
“他对我很好。”
叶西宁低着头,声音压得低低的。
是太好了。
所以她不敢提,她什么都不敢提,她只能麻木地承受着战凌州的好。
可她也清楚地知道,两个人之间夹杂那么多,她又想杀了他的母亲,他们之间……是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那是你还未见过世面,你见过除战凌州以外的几个男人?”席南星转头,看向窗外那几部跑车和保镖们,道,“这些人表面是保护你,实则也是在替战凌州监视着你,你真觉得这是对你好?”
她连自由都没有。
被禁锢的好就是好?
“……”
叶西宁不想听,抗拒去听。
“叶西宁,我不懂你的逻辑。”席南星不解地看着叶西宁苍白的脸,“你能动杀了席薇的念头,却不愿意和战凌州分开。”
“……”
“别忘了,他父母害死了你父母,你父母是不是想看到你和战凌州纠缠在一起。”席南星说道,每句话都透着成熟、理智。
“……”
叶西宁懂,其实她都懂。
可她……要怎么提,要怎么在战凌州面前提出来分开……
就算提了,战凌州也是肯定不会放她走的,那她又何必伤他一次。
她站了起来,低着眸,平淡地道,“学长,我先走了。”
席南星知道自己多嘴了。
“呵。”席南星自嘲地低笑一声,伸手拿起一根烟放进嘴里,按下打火机,点火,“席薇的去处我会查,等我查到了,如果你还想报仇我们一起。”
“……”
叶西宁怔住。
“但你别想再做傻事。”席南星猛吸一口烟,烟雾撩过他眉间的忧郁。
叶西宁看着他。
好久,她听到他补了一句,“你欠我的……还不需要用命来还。”
听到这一句,叶西宁的鼻子彻底酸了。
她没想到,席南星会这么轻易地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
“谢谢,谢谢。”
叶西宁低头,喉咙哽咽,有些激动,有些失控,然后离去,转身的瞬间,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这算是……得到了学长的原谅。
真好,不是么。
“……”
席南星坐在窗口的位置,盯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狠狠地吸着嘴里的烟,眼里浮起一抹黯淡。
傻子。
如果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就信了她,那救她出火场的……不会是战凌州。
那她,会不会能离开得干脆些?
——
叶西宁坐上车,伸手抹掉眼泪。
她如今的状态让保镖们都陪着万分小心,连声音都不敢大声一点点,“少奶奶,现在回别墅吗?”
别墅。
战凌州。
叶西宁的心底没由来的一阵抗拒,席南星的那一句“他父母害死了你父母,你父母是不是想看到你和战凌州纠缠在一起”像一把锐利,扎扎实实地刺进她的心脏。
她知道,学长说的每一句都对。
全都对。
她根本不该再和战凌州维持如今的婚姻关系,根本不该再纠缠在一起,他还要他的父母,她还不能释怀父母的死……
“随便转转,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叶西宁淡淡地道。
她害怕回去面对战凌州的好。
“是,少奶奶。”
于是,司机开着车沿着公路绕起来,从郊区开始市区,沿着最繁华的地段慢悠悠地绕着……
叶西宁靠在车窗上,目光迷茫地望着外面倒退的风景。
从记忆恢复的那一刻,她就把目标定在同归于尽。
现在,她没死,仇也没能报,未来对她来说,是茫然的,她看不清出路……
就像十年前。
当妈妈察觉她例假没有准时来的时候,给她买了验孕棒。
在卫生间的门口,妈妈抱着她痛哭。
妈妈哭得撕心裂肺,她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是呆呆地听着妈妈的哭声。
那个时候,她也是迷茫的。
她那个时候才多大,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天色渐晚,霞光染红了安陆市的半边天空,已是黄昏,司机在市里转得已经无处可转,恭敬地问道,“少奶奶,回吧。”
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叶西宁点头,“好。”
车缓缓开进战家地界。
叶西宁一直靠着车窗,目光茫然地望着外面,别墅渐渐进入她的眼帘。
她下车,一步步走进别墅大门,每一步都很沉重、压抑。
也许这两个多月来,她伪装习惯了,一踏进战家别墅的大门,她就特想再换上一张脸,换上一张战凌州喜欢的脸……
叶西宁僵硬地提了提唇角的弧度,却怎么都提不起来。
大厅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女佣在清洁、聊天。
她走向电梯,按下箭头按钮,抬脚走进里边,一只手突然被人拉住,电梯门关上的一刻,她被人用力地拉出电梯……
叶西宁震惊地睁大眼,人已经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按到墙上,战凌州站在她面前,黑眸灼灼地盯着她,低下头猛地吻住她的唇。
“唔……”
战凌州很是疯狂,一双手捧住她小巧的脸,薄唇死死地堵住她……
好疼。
一股血腥味在两人嘴里弥漫开。
他咬破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