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没有停歇的时候。
怎么过没有红绿灯的斑马线,是道难解的题。
他抬起脚往前走去,手被人从后拉回去,一辆装满重物的大卡车从他面前开过去,还伴随着两辆车速极快的轿车。
他回过头,是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女。
直到现在,战凌州还能想起她当时的样子。
她穿着绿白条纹的制服,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包,一头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小小的巴掌脸白皙稚嫩,一双眼睛像沾了水一样很明亮,一只手里拿着一瓶酸奶正在喝,唇角微弯。
她松开他的手,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仿佛在示意他不用谢。
然后,她往前走去,走上斑马线。
他看着两边不断来去的车辆,毅然决定跟在她身后一起走。
她像是感觉到了,回头偷偷地瞄他一眼,然后继续过马路……
过完马路,他还是跟着她走。
少女察觉到不对劲,不断地回头偷瞄他,加快脚步跑,又回头,见他还跟在身后。
远远的,他都能望见她整个人变得紧张起来,惊慌得像是要跳起来一样。
他想,他大概像个坏人。
终于走到举办生日宴会的大酒店前,他淡漠地往前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女孩站在花坛旁边,低着头,嘴里咬着吸管,脚上一双帆布鞋洗得发白。
他向来不喜欢多言,和陌生人更没有话说。
他从她身旁走过,女孩突兀地伸出双手,举出酸奶瓶子,头低得很厉害,像在朝他鞠躬一样。
“我没钱,我只有这个,请笑纳!”她说,有些慌张。
声音有着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稚嫩干净,咬字清楚,清清爽爽,像夏日里最清凉的溪水,特别动听。
“……”
他停住脚步,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衬衫马甲不说,连手表都是外公送的名表订制……
他看起来比她还穷?
他过久的沉默让女孩紧张地抬起头,他从她水漉漉的眼里见到一脸冷漠的自己。
“你……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女孩结巴了下,一指旁边的大酒店,“我爸爸就在里边,我今天是陪他来看房间挑房间的!”
她一副我背后可是有人的逞强神情。
挑房间。
席南星的生日宴会在这个大酒店举办,所有的宾客都会事先挑好房间,以防到时喝酒过度有房间休息。
看来,她爸爸也是宾客之一。
看她身上的穿着和谈吐,应该不是什么名门千金,那能来参加生日宴会的身份只有一个——她爸爸是DK集团的中高层。
“……”
可能是他盯着她太久了,女孩明显慌得不行,眼里的怕意越来越浓。
他想,他再不说些什么,她会当场叫救命。
他指了指酒店,淡淡地道,“我父亲也在这里挑房间。”
“啊?”女孩愣了下,几秒之后反应过来,“你父亲也是DK的员工呀,你也来陪他挑房间?难怪我们同路呢。吓我,我还以为是小混混,听说这一带混混很多的。”
她明显松了一口气,浑身的戒备都放下来。
“……”
他沉默。
他不认为他长得像个混混。
见他不说话,女孩以为他生气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啊。”
他没说什么,抬起脚往里走去。
女孩跟在他身后,也没缠上来和他说东说西。
大酒店早早地布置起了生日宴的排场,鲜花在外面都经堆不下,人来人往全是在布置会场的。
不一会儿,他听到女孩在他身后自言自语地嘀咕,“我再过一个月也要生日了,啧啧,我可没这排场。”
他不以为意。
战奕天和几个男人从他身旁走过,父子两人对视一眼,都无他话,各走各的。
和父母,他一向没什么感情。
席南星约他去打棒球,他便站在酒店里的一根立柱前等,他看着那女孩走进酒店。
很久,他没等到席南星,却见那女孩趴在一个男人的背上出来了,那应该就是她的爸爸,父女俩人长得有些相像。
她没看到他。
他却始终站在立柱前看着她。
她紧紧抱着男人的脖子,一副作威作福的模样,男人笑得无奈而宠溺,“你啊,都这么大了,是个大女孩了,还要爸爸背,像不像话?”
“我再过1个月才生日呢。”她砌词狡辩,双手搂着男人不放,“我要爸爸背到84岁。”
“我能活到那时候再说吧……”
男人笑得很无奈,被女孩一把用手罩住嘴,女孩一本正经,“不要胡说,爸爸能活到一千一万岁。”
“哈哈……好,爸爸活一千年,就背我们家妞妞背一千年。”
男人笑得很豪爽,言语之间难掩对女儿的宠爱,背着她走出酒店大门。
战凌州一直站在那儿看着,他第一次发现父女之间也可以有这样的相处方式,甜蜜得溺人……
原来,不是所有家庭都像他家一样。
与父母无话,永远一个人做着一个人的事。
“看什么呢?”席南星跑过来,一拳挥到他身上,笑嘻嘻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到爸爸背女儿的一个背影。
“没什么。”
他淡漠地说着,同席南星离开。
他以为,他不可能再和这个女孩有交集……
可这世上很多事,是注定的,是宿命,想逃也逃不掉。
……
席南星生日宴会的那晚,他被白萱黏得头疼。
他沉默寡言惯了,白萱却非要缠着他说话,他三句不回答,她大小姐脾气就冒了上来,他很反感。
酒店走廊的光线有些昏暗。
他走进席南星的房间暂避,3006房。
如果那一天,他没走进3006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空旷的酒店房间装璜富丽奢华,干净整洁,散发着清香,席南星的房间里堆满了四面八方而来的礼物,他只睨了一眼便不再看。
茶几上放着一杯水。
他们每晚入睡前都会喝一杯水,这是外公留下来的习惯,雷打不能动。
他这一晚被席南星逼着喝了几杯酒,不免有些口干,他上前将一杯水一饮而尽,坐在沙发上等席南星回来。
为了避白萱,他宁愿和席南星同睡一个屋。
席南星的电话很快打过来,战凌州接起来,席南星显然已经醉得不成样子,口齿不清地在电话里道,“战凌州,等你生日时千万不要办这么大的成人宴了,他妈-的,一个个灌酒灌死我了。”
“……”战凌州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