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予敖一时不动身，柴灼意用眼神示意过后，他才放杯子。
柴予敖到门前扭动门把，楼道的光从门缝倾进屋内，柴月微微斜额，看到坐在长椅上的喻司尧，他的手肘沉沉抵住膝盖，整个人被一层浓重的阴郁笼罩着。
他本低着脑袋，因开门的动静抬起头，但还来不及对上视线，柴予敖的身体挡住他的目光。
咔哒一声，门关。
喻司尧起身，“她醒了？”
柴予敖不答他，目不斜视从他身前过，喻司尧的视线回到紧闭的房门，无声看着。
病房里，陷入长久的沉寂。
柴月手放在腹部，失神地望着虚空，这一个半月的画面一重一重地涌来，压得胸口发闷，久久无法平复被动失去的难受，硬撑了许久，最后合上双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
柴予敖买餐回来，喻司尧仍站在原处。
之前撂下话叫他走，他不走，就这么在门口守着，紧张她的程度不比他这个当哥的少，柴予敖知道，但即便这样，也消不下心头的火。
“别在这守了，她不想见你。”
“她说的？”
“她说的。”
喻司尧压下眉眼，看他两秒，手从裤袋抽出来，柴予敖看出他的意图，立即挡他面前。
一个要进去一个不让进，两人对峙着，僵持不下。
咯吱——
门从里打开，打破这里剑拔弩张的局面，两人一起偏头，柴灼意看向喻司尧，说：“月月想和你说话。”
这句话下来，柴予敖再没阻挡的理由，而喻司尧也没有一丝迟疑，侧身折过柴予敖，进入病房。
屋内满是雨声，他的脚步淹没在这片雨声里，他一步步靠近她，看她淡漠地望着窗外，看她单薄的身影，那么清冷那么脆弱，好似一块水晶一碰就碎。
“你不用自责，就算保得住，我也不会留的。”
她的嗓音里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平静地陈诉给他听，喻司尧没对这话做回应，只是把她的肩膀环住，往怀里抱。
他身上带着热度，拥着她冰凉的皮肤，彼此不说话，很久很久不说话，雨一直下，连绵刺骨。
后来身体被他的体温捂热，她缓缓直起身，从靠着他胸膛到面对面看他，看到他疲惫的眼睛和脸上的伤痕，无可奈何的委屈与难以言说的爱意在她心内交织，眼睛好酸好酸，快要绷不住的刹那，她别开头：“你走吧。”
就像一年前那个湿冷的清晨，他飞来英国找她，在他一番深情告白后，她对他的说的那句“就这样吧”，同样带着一刀两断的决绝。
那一次他走了，而这一次他抱得更紧。
任她发再大的脾气，说再伤人的狠话，他都不放手，把她的手握着，一字一句告诉她：“你说什么我都依，唯独叫我走不行，这辈子我赖定你了，再怎么闹都别想跟我分。”
-
喻司尧就这么把自己交代在她这儿了，而且还真把“赖定了”三个字付之于行动。
在医院的两天，他陪着柴月，从衣食照顾到心情，一天24小时分分秒秒围着她转。
不过出院后由不得他了，柴予敖当哥的架子大得很，不准他来家里见她，但想用这招逼喻司尧安分没可能，人不能来不要紧，每天这样那样的补品照样送，甚至还把火柴送过来给她解闷。
这事他干得挺精的，养狗跟养孩子差不了多少，得给它准备一日三餐，带它遛弯玩耍，这么一堆事下来几乎把柴月的一天占满了，哪儿有空给她胡思乱想。
而事实上这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她的心结一直都在，前段时间可以纵着自己暂时逃避，出了流产的事后又不得不逼自己重新面对，哪怕火柴填满了她的生活，也没法掩盖心底的阴霾，她的状态始终透着一种淡淡的低迷，不太说话，神情淡漠。
柴灼意看在眼里，担心有，却也知道感情的事旁人帮不上忙，这方面到底是男人硬得起心肠，柴予敖没柴灼意顾虑那么多，直截了当问柴月打算和喻司尧怎么办。
当时她正在吃饭后水果，听他问完这话咀嚼的动作慢下来，三秒的沉默后，她恢复原状，边嚼边说：“你什么时候回国？”
他不让她转移话题，接着自己的话说：“想跟他好就复合，不想就跟我回国。”
“不用你管。”
“我是你哥，我就得管，你跟他早晚要有个结果，拖拖拉拉对谁都没好处。”
这副没完没了的样子把柴月逼烦，她推开椅子，一声不吭朝玄关走，柴予敖在身后喊：“跟你说话呢，你上哪儿去？”
她不理他，给火柴套上牵引绳，带它出了门。
正是黄昏时分，天边斜阳脉脉，她牵着火柴漫无目的走着，后来逛到一处海滩，那里聚集着很多年轻男女，玩滑板打篮球跳街舞，氛围好不热闹，她停住脚步，在街边的木椅坐下。
夕阳缓缓降落，柴月坐那儿没多久，身旁有人走近，察觉的同时手腕处受到一股拉力。
她抬额，看到毫无征兆出现在这里的喻司尧，他单手插兜，另只手里拿着车钥匙，火柴几天不见主人，兴奋得一个劲儿朝他扑，他蹲下来，伸手呼噜一把狗脑袋。
柴月的视线随着降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抬下巴指火柴：“它告诉我的。”
“开什么玩笑。”脱口说，半秒后脑子转过弯来，“火柴身上装了定位器？”
“项圈里。”
他起身坐到她旁边，柴月侧头捋一把发，说：“这算什么，监视我？”
“早就装了。”他懒洋洋笑，“要是你觉得不公平，也可以监视我。”
柴月不应声，看向玩滑板的少男少女，喻司尧抽走她口袋里的手机，咔嚓一声解锁，她回头：“你干什么？”
“给你手机装个app，以后想知道我在哪儿点开就能看。”
他给她装的是连接他智能手表的app。
柴月低头扫一眼他的手腕，“你什么时候开始戴这种表了？”
“公司新产品。”
“喻氏现在还做电子产品？”
“不是喻氏。”
那就是金氏。
她懂了，没再问别的。
暮色渐深，风里带着丝丝凉意，柴月抚一抚受凉的手臂，喻司尧及时注意到，脱了外套给她披。
柴月被罩进满是他气息的衣服里，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一种不属于他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