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人声嘈杂的食堂顷刻间鸦雀无声,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的人都面面相睹,约莫三秒的时间再次喧哗起来,“艾滋病”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字眼在人堆里炸开了锅。
程雪初从未想过,自己会被置于如此的境地之下,这件事只有屈指可数的人清楚,至于向文是如何得知,当下早已无法思考。
庄斯然瞬间跳了脚,一手指着向文怒气顿生,“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呢?!信不信我抽烂你的嘴,顺便给大家瞧瞧张嘴就来的下场?”
一旁的程雪初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向文像是一把捏住了程雪初最见不得人的伤疤,得意洋洋的看向庄斯然,“你先别急着来反驳我,你问问你的好姐妹,我有没有胡说八道?她连你都不敢说,真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了?瞒着全班乃至全校人,她爸妈有艾滋,我们怎么知道她有没有?那咱们的健康还能不能得到保证了?”
向文徐徐道完,再把目光转到程雪初脸上,“程雪初,你说是不是?”
随着她的这番话,庄斯然彻底怔愣在原地,人人的视线全集中到了程雪初身上。
而此时,程雪初往左边迈出去,将手中的餐盘缓缓放在最近的桌上,再走回向文身前,表情冷得可怕,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骨节发白,一步步紧逼过去,向文骤然向后退了一步,神情微变,唇齿张着刚想说点什么,程雪初猛然抬手朝后面用劲一把扯住了向文的马尾,突袭而来的疼痛和惊恐,使得向文一个不稳,端着的餐盘“哐当”掉落在地,汤菜溅得满地,同时大声惊呼,“啊!你疯了!你干什么!”
钟媛媛也上前阻止道,“程雪初!有什么话好好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又过于戏剧化,四周的人围得越来越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劝又不敢的,呆愣的,甚至还有拍照的。
程雪初充耳不闻,带着向文往刚才自己放下的餐盘处拽,二话不说狠狠将她的头往餐盘里按,就在整张脸距离那些汁水横生的饭菜仅有一厘米时再蓦地停住,向文惊得瞳孔放大,以至于都忘记了挣扎,跟着耳边传来程雪初冰冷无情的声音,“不是好奇我有没有病吗?你现在尝尝我的饭菜,替全校人试试会不会得病不就知道了?”
这是舒伦第二次见程雪初情绪失控,第一次还是去年在派出所里。
林亦,叶浩辰,郑韵和他四个人坐在角落位置目睹了全程,郑韵呆呆的问舒伦,“怎么办?要不去劝劝吧,这样闹下去老师就要来了。”
话音刚落,便再次听到远处钟媛媛喊叫的细嗓,“你放手!逼着大家都动手是不是?!”
眼看着钟媛媛就要上前拉扯,“哐!”一声,舒伦重重把筷子拍到桌上,这动静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他向着程雪初的方向笔直走去,叶浩辰也跟上来,拖走了站在原地发愣的庄斯然。
舒伦则停在程雪初和向文身旁,垂下眸对程雪初轻柔的说,“先松手,她犯错,用不着你来担。”
程雪初胸口起伏着,半晌才侧头与他对视,无论身处何种局面,他面对她时总能一副缱绻柔和的样子,这种无声的安抚使她逐渐冷静。
她放了手,向文捂着被程雪初拽过的头发,转头怒目如火地瞪她一眼,独自跑了。
程雪初全身如被泄了气般,无力地离开人群往洗手间去,直至关上隔间的门,再也听不到外面的一丝动静,她无法再压抑住喷涌出的情绪,靠着门板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窃窃私语声随着舒伦出现解围和两个女生相继离场愈加大起来,就在大家以为这个闹剧到此结束时,舒伦却坐到了程雪初的餐盘前,他轻飘飘地环视一遍所有围观的人,神态自若地拿起餐勺,叶浩辰见状顿时起身,“他要干嘛!”
林亦拦住他,“别插手,他有分寸。”
舒伦正容亢色,用极其正经的口气,看着所有人说,“首先,她没病。再者,我吃完这盘饭菜,今天出了这个食堂门,谁再敢拿她说事,别怪我不客气,都听清楚了吗?”
学校里了解或不了解舒伦的人,大多都知道舒伦的脾气性格向来平和,即便是不熟悉的同学,不多语但依旧是礼貌有加,极少能看到他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大家同样知晓舒伦厉害的政界家庭背景,在学校不是只有周玉玲这个姑姑撑腰,就凭父母,校领导们恭维还来不及,更别说舒伦自己还有本事有能耐。
所以,舒伦三番两次出来护着程雪初,再无眼力见的人也能看清形势了。
程雪初从洗手间出来时,食堂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学生吃着饭,有人见她出来,也很平常的瞟过一眼后,继续低头吃饭,方才的满地狼藉不知何时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天之后,程雪初原以为会在学校里引起轩然大波,可人人就如提前商量好了似的,对此绝口不提,面对程雪初也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开学后的第五天,程雪初在课间找机会向庄斯然说明了从沈黎联系她到见面后的一切,庄斯然没有任何责怪,除了震惊更多的还是担心,“那小恩他......”
“他没事,我小姨说前两年和蔡芸一起做过体检,当时是没有艾滋病的。”
庄斯然松了口气,又问道,“可向文怎么会知道?你刚不是说那位警察姐姐是舒伦的表姐吗?当天还遇到了,不是他吧……”
“不可能是他,我相信他。”
“那……”
程雪初咬了咬嘴唇,关于这个问题她也是过后仔细回想才得出最有可能的结论。
“大概是,和沈黎姐见面的那天,当时我们坐的位置背后有一桌女生,向文估计是其中之一吧,我们的对话她恐怕一字不落的听完了。”
“可恨!不过雪初,你别怕,学校里暂时没人敢议论你什么,你不知道吧,舒伦在你去洗手间后,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餐盘里的饭菜全吃光了,警告在场的人不许出去瞎说,哎,我那天真的吓惨了,不仅是你爸妈的事,我也没见过舒伦这么严肃的样,更不可能想到他能为了保护你,愿意做到这个地步,他是真在乎......诶,你跑哪儿啊!”
三月初春,天气仍然很凉,树枝长出了新芽,吹来的风也带上了几丝暖意。
程雪初等不及庄斯然说完话,转身奔跑在校园里,只为迫切寻找到那个想见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