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飞鹰正从飞鹰客栈走出来,远处一队人马横冲直撞飞奔而来,沿路撞翻街边小摊贩的东西,布匹、瓜果、泥人、字画等物滚落一地,弄得鸡飞狗跳,怨声载道。
他们全都身穿绿衣,头戴斗笠,一个个浓眉壮臂,眼神中带有杀气。为了快速通过,还挥舞鞭子驱赶行人,对待路人如对待牲畜。
路中间有个小女孩在啼哭,看样子怕是被吓坏了,那队人马丝毫不顾人的死活,根本不打算避让,眼见马蹄就要从她身上踩踏而过。
情急之下,萧惊鸿奋力向前一跃,抱起小女孩滚向一旁。 萧惊鸿将小女孩紧紧抱在怀里,用整个身体护住她,小女孩这才毫发无损。
大家见萧惊鸿有兼人之勇,舍命相救,纷纷为他鼓掌。
那队人马本已行远复又折回,气势汹汹地朝萧惊鸿冲来,为首的一人甩着长鞭对准他向前挥舞。 大家替两人捏了一把冷汗。
浓眉大汉语气凶狠:“谁让你多管闲事!”
萧惊鸿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拔刀出鞘,双手握刀一刀斩向为首的那个壮汉,壮汉低头躲过,头上的斗笠瞬间像西瓜一样被劈成两半。
其余几个同行壮汉见状,先后甩出长鞭,五条长鞭分别缠住了萧惊鸿的颈、双手、双足,欲将其五马分尸。他们见萧惊鸿束手就擒纷纷得意大笑,接着拍了拍马屁股,策马向前跑。
为首的壮汉骂道:“哼,不知死活的家伙!”
“萧兄弟!”
见情况十分危急,六月飞鹰立马使出轻功,如雪中探梅般越过人群。他身法极快,快得没人看清他是如何突然出现在路中间的。只见他眼疾手快,左手三两下就抓住绑住萧惊鸿的五条长鞭,尔后右手果断向前发出一掌。
一招“风入松”,似风从松林穿过,掀起一阵阵寒意。对面的马儿被那道雄厚的掌劲逼停,那些马儿眼睛呆滞地望着眼前之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六月飞鹰右掌往前一推,顿时人仰马翻,与此同时,长鞭也从萧惊鸿身上松开。几名壮汉从马上滚落在地,哀声惨叫,狼狈不堪。
围观群众鼓掌欢呼,叫好:“打得好!”
为首的那个壮汉看着眼前的男子,问:“阁下是谁?阁下怕不是嫌命长了,竟然敢管我们刀魔山庄的事情,有种就请报上名来!”
原来是刀魔山庄的人,难怪会如此嚣张。他们向来横行霸道,仗势欺人,无恶不作,被江湖人唾骂。 本该繁华热闹、井然有序的集市,如今变得混乱不堪,多人受伤。
六月飞鹰素来喜爱整齐洁净,看到这种画面心中已是不悦。想到这帮恶徒光天化日之下竟纵马伤人,视人命如草芥,更是愤怒不已。
他按捺住心中的怒火,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冷冷地回了一句:“我的名字,尔等还不配知道。”
“你!”
几个壮汉为首闻言大怒,却又深知对方刚才那一掌内力雄厚,十分厉害,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物,不敢发作。若不是对方只用了五分力道,恐怕此时他们早已下去见阎王爷了。
为首的壮汉正憋着一肚子的气,再看对方穿着一袭雪色金丝绣边广袖长袍,披着狐裘大氅,英姿挺拔,丰神俊朗。鬓角两缕龙须刘海飘起,腰间佩一枚青玉螭龙纹鸡心佩。江湖上早有关于六月飞鹰的传说,说他喜爱穿一身雪白,留着两缕龙须刘海,气质如冰魂雪魄、晴云秋月。
为首的壮汉想了想,口中说道:“冰魂雪魄,晴云秋月。莫非你……你就是江湖十大风云人物榜第三位——天下第一轻功六月飞鹰?”
六月飞鹰并不作答。几人却已经注意到他头上戴的那支白玉鹰首簪。白玉鹰首簪是六月飞鹰佩戴之物,他不是六月飞鹰还能有谁? 他们见对方竟然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六月飞鹰,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撒腿就跑。
围观的百姓见恶徒被惩治,当真是恶有恶报,纷纷拍手称快,开始夸起这位仗义出手的白衣公子和奋不顾身救人的黑衣公子。
卖澡豆的李婆子:“这些恶人真是无法无天,幸好有这位白衣公子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饮子摊王老板:“是啊,也多亏这位黑衣公子舍命相救,不然这丫头怕是要被马蹄踩成肉泥了。”
众人纷纷上前谢过六月飞鹰,六月飞鹰朝众人拱手施礼后,越过人群上前扶起萧惊鸿和小女孩,关心地问道:“萧兄弟,可有哪里受伤?”
萧惊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他心疼地看着还在怀里直打哆嗦的小女孩,摸了摸她的头,并告诉她不要害怕,坏人已经被这位大哥哥打跑了。
小女孩依然死死地抱着他的大腿,不肯说话,应是被吓傻了,一时缓不过来。他不懂得如何安慰人,看了六月飞鹰一眼。
六月飞鹰心思敏锐,对方的一个眼神便能会意,蹲下身来安慰小女孩:“小妹妹,莫要害怕,已经没事了。你家住何处?我们送你回去。”
小女孩望了眼萧惊鸿,萧惊鸿对她点了点头,然后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小女孩这才缓缓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条巷子。
卖蜜煎香药的张货郎气得瘫坐在地,朝着刚才刀魔山庄那帮恶徒离开的方向骂道:“这帮畜生纵马行街,撞翻了我的货摊。今儿没赚到几个钱不说,还赔上了本,这日子是没法过了!我这家中尚有老母卧病在床,娘子又刚难产而亡,襁褓中的孩子嗷嗷待哺,家里已无一粒米可以下锅,真是愁煞我也!”
六月飞鹰闻言转身,心生怜悯,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塞到张货郎手上:“这是五百两银票,到前面的飞鹰钱庄去兑,可解你家中燃眉之急。”
张货郎原本只是想发泄心中憋屈,没想到六月飞鹰如此豪爽阔绰,一出手便是五百两,心知自己今儿是出门遇见贵人了。五百两,他得卖多少年的蜜煎香药才能赚够这五百两!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也就三、四十两白银左右。
张货郎手中紧紧攥着五百两银票,像是绝境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喜出望外,连忙叩谢六月飞鹰的大恩大德。
卖铜镜的佟进:“这可真是位活菩萨啊!” 张货郎望着六月飞鹰远去的身影,心想:这位恩公莫不是天上下凡来的神仙吧?
到了小女孩的家门口,她轻轻地对着萧惊鸿的脸上亲了一口,表示感激之情。突如其来的亲昵之举,令他心底那块坚硬的石头裂开了。萧惊鸿摸着脸,愣愣地望向六月飞鹰。 两人相视一笑。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双迷人的丹凤眼,笑时灿若星辰。萧惊鸿迅速低下头,避开那双眼睛。
六月飞鹰:“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此时已经缓过神来,回答他的话:“我叫雷思妍。”她看着六月飞鹰与萧惊鸿两人说:“谢谢两位大哥哥。妍儿长大了也要学武功,像你们一样厉害。”
六月飞鹰笑道:“哈哈,好。”
萧惊鸿对小女孩说:“快进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两人和小女孩挥手道别,接着返回飞鹰客栈。两人解开拴在客栈门前两匹快马的绳索,纵身一跨,策马奔腾,前往嫁妆被劫命案现场勘查。
嫁妆是在剑魂阁百里外的一条小道上被劫的。
六月飞鹰、萧惊鸿两人骑马来到这条小道上。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月,加上中间下过一场雨,地上就算有什么痕迹,都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六月飞鹰:“十三名镖师的尸体被抬回来的时候,我检查过他们的尸体,伤口十分平整,一刀致命,从刀痕上可以判定是同一把刀所致,也就是说凶手是同一人。”
萧惊鸿点了点头。
六月飞鹰:“令人感到疑惑的是,镖师脸上的表情竟然都是笑着的。一般人被杀表情都会是惊愕不已,双目圆睁。”
萧惊鸿应道:“嗯。”
见六月飞鹰左手一直捂着受伤流血的右臂,萧惊鸿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他:“给。” 六月飞鹰没有接过,而是静静地注视着萧惊鸿。萧惊鸿避开六月飞鹰那双鹰眼般精锐的目光,上前替他把伤口包扎起来。
六月飞鹰看着右臂,白色的手帕上绣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动物,像是一只呆头鹅,应是出自孩童之手。 童心被唤起,他不由自主地抿唇一笑,脱口而出:“好别致的手帕。这是……一头鹅?”
萧惊鸿愣了一下,仿佛在回忆什么:“不是。”回过神来后,有些气恼地凶他:“还我。”
六月飞鹰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十分可爱,多谢你。”
过了一会,六月飞鹰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继续谈论正事。
“死者皆面带笑容,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会不会是某种药物或术法所致?”
“这个我也想过,不过经仵作验尸后,确定死者体内并无药物残渣,因此排除是药物所致的这种可能。”
萧惊鸿走到一旁的草丛边,仔细观察。良久,发现草丛中仿佛有个东西,刚开始从远处看还以为是一串绿珠项链,走近后才发现,是一根极细的绿色长丝线,隐匿在草丛底部,颜色与草色融为一体,极不易被发现。他捡起这根绿色长丝线,拿给六月飞鹰看。
萧惊鸿:“这是什么弦?”
六月飞鹰瞧了瞧手中的长丝线,肯定地告诉他:“是武弦。七弦琴的七根弦分别是宫商角徵羽文武。从宫到武,弦身由粗到细。第七弦,即武弦,是其中最细的一根弦。”接着说道:“看来,我们得前往还梦城一趟了。说不定在那里,会找到答案。”
萧惊鸿:“还梦城?”
六月飞鹰:“嗯。还梦城中人人通晓音律,或善弹琴,或善吹笛,或善其它某种乐器。他们擅于利用这些乐器,制造一种幻术,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萧惊鸿:“那走吧。” 六月飞鹰:“不过,听闻还梦城不喜外人,城主更是下有严令,凡外人擅入者,杀无赦。我们此行得乔装打扮,小心行事。”
萧惊鸿:“嗯。”
两人迅速跨上马背,继续前行,往神州南边的还梦城骑去。 “驾——” 不得不说六月飞鹰策马奔腾,风流潇洒的样子,仿佛这天地间的逍遥客。
半路上。 萧惊鸿感觉到马儿有异样,从马上跳了下来。
不一会儿,他那匹马累得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痛苦地渐渐闭上了双眼。六月飞鹰赶紧拉紧缰绳,停下马来。
死了一匹马,他们现在只剩一匹马了。离还梦城还有几日的路程,他们心知再着急赶路也得让剩下这匹马儿好好休息休息。
六月飞鹰下来牵着马。夕阳西下,两人走着走着,就这样来到了河边。
远山如黛,渔夫轻摇着渔舟,渐行渐远。碧波上倒映着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他们给马儿喝水,喂它吃了点草,让它休息一会再出发。
两人坐在河边,一起看落日余晖。萧惊鸿还是第一次与人共赏夕阳。 几只飞鸟掠过波光粼粼的河面。对岸的两个浣衣女洗好衣裳,抱着木盆回家。
暮春时节,远处山坡上开满了各色桃花,姹紫嫣红,美不胜收。有一位樵夫肩上担着一担柴,正从山上走下来。
六月飞鹰拿出怀里的那支白玉笛,吹起了笛子。 这一刻,萧惊鸿暂时忘掉了仇恨,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也曾憧憬过像平常人那般生活,不再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的。怕是一种奢望吧。
半个时辰后,六月飞鹰温柔地抚摸了一下马儿的脑袋,然后敏捷地跨上马背。
“来。”
萧惊鸿抬起头,骑在马背上的六月飞鹰对着自己伸出手,邀请自己一同乘坐。此时艳丽的晚霞正洒在马背上那人的身上,霞明玉映。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温暖,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萧惊鸿抓着那只手,跳上马背,坐到了六月飞鹰的后面。
六月飞鹰提醒她:“抓稳了!” 萧惊鸿犹豫了一下,双手搂住前面那人的腰。他的后背坚实可靠,给人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前面那人鬓角两缕细长的龙须刘海随风飘起,潇洒极了。他侧过头来浅浅一笑,清秀的眉眼,干净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六月飞鹰策马喊道:“驾——”
萧惊鸿一颗早已跌落谷底的心,好像有一粒生命力顽强的种子在石头缝隙中生长,渐渐发芽。 这些年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情如霜。本打算做个性子凉薄之人,可为何还是做不到?
结语:六月飞鹰追查的嫁妆一案真相到底是什么?还梦城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他们此去是否会有危险?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