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颜慎已经屏退了闲杂人,整个书房中都在一片近乎死亡般的寂静中。
这是一场博弈,一场实力悬殊的博弈。
在世人眼中,一个是代表着绝对权威的父亲,而另外一个理应顺从父亲的女儿,二人交锋无异于是蜉蝣撼树。
但……
面对颜慎的勃然大怒,此时佛桑也不再伪装,看着颜慎一字一句道:“我只不过要求一个公道而已。”
“公道?一家人谈什么公道,这个时候你怎可如此不顾全大局!”
此时颜慎见在佛桑面前来硬的不行,忽然话锋一转,开始来软的:“事到如今你就算不为你的父母考虑,也该想想你的祖母。你的祖母年迈,这相府可是她一生的心血,你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它毁于一旦吗?”
见颜慎执意如此,佛桑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作势便要离去。
颜慎气得脸颊抽动,就在佛桑即将推开门的这一刻突然开口道:“站住!”
佛桑转身,看上的是颜慎气急败坏、却又不得不妥协的神色。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因谁而起,您就应当去找谁,而不是在这里逼迫我。”
颜慎怒视佛桑,但高高举起的巴掌,在佛桑那如寒潭般平静幽深的眼眸下终于败下阵来。
这一刻,在宦海沉浮多年、见惯了尔虞我诈的颜慎,竟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了恐惧。
因谁而起,便该因谁而结束……
若是之前颜慎只不过是猜测的话,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今日这一切佛桑就是有备而来,而她与颜清舞之间不死不休。
现如今,一个是他要维护可能会给相府带来荣耀的颜清舞,一个是在抱厦内,等着解药救命的氏族贵人们,孰轻孰重颜慎必须即刻做出选择!
选择多艰难,颜慎的心中变就有多恼恨,只恨家门不幸!
只见颜慎阴测测的目光看着她,道:“我可是生了个好女儿啊,竟然是在家中养虎为患了。从前你在我面前的那些恭谨,温顺,都不过是装的,想来现在才是你的真实面目。”
面对颜慎的诘问,佛桑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道:“父亲,我回家不过一月有余,你统共可见过我几次面,私底下又与我说过几句话?哪一次,你见了我不是喊打喊杀,又何曾真正了解过我。”
颜慎被佛桑那讥诮的语气气得脸色跟猪肝一样涨紫涨紫的,但他还是隐忍住了:“我会将清舞送去城外的鹿鸣山庄,对外宣称她在为府中祈福,你可满意了?”
唯恐佛桑提出更过分的要求,颜慎道:“这已经是我做出最大的让步了,颜清舞背后有豫王护着,只要豫王一日不倒,别说是你,就连我一日都不敢处置她!”
佛桑嗤笑,嘲讽道:“今日颜清舞下毒之事,恐怕已在长安传的人尽皆知,父亲还要如此维护。不过女儿倒是好奇,您维护的是那颜清舞的颜面,还是相府的颜面?”
颜慎沉默,就在佛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准备往外离开的时候,片刻之后身后传来颜慎那阴测测的声音:“那你呢,现在你得偿所愿,终于拔除了颜清舞这个眼中钉,那么下一步你的目标又是谁?”
闻言,佛桑脚步微顿,但不过片刻的功夫还是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这一场闹剧,持续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
佛桑与秦臻联手,终于从燃烧的香灰中找到了解药。
在制作解药的同时,在佛桑的人监视下,颜清舞被颜慎命人堵了嘴压上马车,送去了城外的庄子。
马车是献现成的,就连马车上捆人的绳子都是现成的,那是颜清舞专门为佛桑准备的。
但颜清舞万万没想到的是,佛桑没用上这个马车,但她却万万没想到最终自己落得个自食其果的下场。
众人都已经筋疲力尽顾不上追究颜清舞,都告辞离去。
而此时,一辆马车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从相府后门出来,一路离开了长安。
佛桑回到栖梧院的时候,已是夜深人尽,可是此时房间中却坐着一尊大佛。
佛桑今日与这些人周旋了一天也累了,懒得与傅云徵行那套虚礼,直接道:“太子殿下何时也学会了梁上君子的本事了。”
傅云徵面色如常,似乎没听出佛桑语气中的嘲讽,一本正经的回道:“就在方才。”
佛桑……
佛桑喝了口茶,终于有了些力气,问傅云徵:“今日殿下进宫,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傅云徵也没隐瞒,淡淡道:“圣上想要见的人是豫王,孤怎好在御前抢了他的风头。”
他这一番话说的倒是温和恭谨的很,但佛桑与他相处这么久,二人都心知肚明彼此是什么德行,索性都不装了道:“你是不是又坑豫王了?”
傅云徵浅浅一笑……
那一笑如朗月清风,又仿佛雪落梅稍,但佛桑却觉得后背一凉。
她几乎可以笃定,傅云端又倒霉了!
这里傅云端被急诏进宫,原本他以为是为了楚家的事情,心想着自己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搬上一城。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徽宗见了傅云徵神色如常,只不过照常让御医给他把了脉,然后他眼睁睁的就看着傅云徵安然无恙的从御书房离开。
等傅云徵离开之后,风波才开始!
“你好大的胆子!”
听到徽宗的训斥,此时傅云端整个人都一阵茫然,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倒是机敏,见徽宗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连忙故作乖觉的跪地请罪道:“父皇,不知道儿臣做错了什么,让您如此生气。”
徽宗阴沉着脸色,什么都没说,直接将一摞折子摔到了傅云端的面前。
“你自己看!”
瞧着那御史台的折子,傅云端神色狐疑的将它捡了起来,但在看清楚里面的内容之后脸色大变……
里面竟是参傅云端暗害太子,上面对近期傅云端派出刺客针对太子所作所为十分详尽。
一看底下,那些折子都是御史台的人送过来的!
傅云端心知这又是傅云徵干的好事,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是极尽惶恐的在地上磕头道:“父亲,这件事儿臣完全不知情啊,定是有人冤枉儿臣。”
傅云端将头都快磕出血来了,但……一向对傅云端疼爱有加的徽宗,此时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漠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