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村北,老僧狗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咕咚酒肆主人的家宅。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他家早上的可怕事件,老僧狗这一路听到的跟刚刚韭菜西施所说的大差不离。
那出事的宅子在一条街道的中段,左右两侧各有一户宅子差不多的邻居。
虽然这紧连着的几处宅子看上去外观都差不多,都是普通小康人家的家宅,但老僧狗还是感觉出中间宅子的不寻常 —— 有一缕若有似无的熟悉的气息。
这会儿宅子前面已经没了看热闹的村民,估计是各回各家忙活自己的生计去了,毕竟吃瓜不能当饭吃,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
但早上那会儿这边肯定围了不少人,地上还有零零碎碎散落的瓜子皮,老僧狗刚刚踩到了不少,非常扎脚。
走到宅子正门口,大门虚掩着,里外都没有挂锁,门上松松散散贴了个衙门的封条,老僧狗左右张望了一下之后,快速溜了进去。
刚进了大门「它」就一阵眩晕,空气中有着浓烈的酒气,还不止一种酒。
这么多年没沾酒了,哪怕之前他髓源是千杯不醉,现在被这酒气一熏也遭不住了。
甩了甩狗头物理清醒了一番,老僧狗往前厅走去。
前厅里的家具摆设都很奢华,能看出这家人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侧墙边的一个架子上,原本应该是摆了不少瓷器摆件,但现在空空如也,架子下面是碎了一地的青白瓷片。
几张黄花梨木椅子被打翻在地,有一个还散了架,整个厅内十分凌乱。
但哪怕如此乱的场面,也没有一丝血迹,真是十分诡异。
老僧狗躲避着地上的碎瓷片,从前厅侧门进去了后院。
进入到后院之后,老僧狗一整个大震惊 —— 后院摆满了几十个大酒缸子。
「它」一连咽了好几下口水,哈喇子还是淌了出来。
这要是在以前,「它」一定会马上扑上去喝上几大碗,但现在,唉,还是随缘吧。
老僧狗在酒缸之间的间隙里来回穿梭了一阵,嗅出来了这些酒大多是桂花酿、女儿红、花雕等普通的酒。
其中有一缸比较特殊,是藏在角落的一缸屠苏酒。
屠苏是药酒的一种,有着滋补保健驱邪避瘴的功效,他出家之前行走江湖那些年可没少喝。
但这缸里的屠苏有些不同,「它」隐约觉得这配方里的一味不似平常。
老僧狗一边感叹自己戒酒多年鼻子却依然好使,一边后腿直立站起身来扒到那缸屠苏边上想要再嗅仔细一些。
这一看不得了,酒缸的封口破了个大洞,往里瞧去整缸屠苏只剩了个底儿。
「它」扒着缸子转头看向周围其他的酒缸,封口都完好无损,只有这一缸屠苏的封口破了。
咽了咽口水,老僧狗目光灼灼伸爪在酒缸内壁抹了一下,心里反复强调:「我就舔一口。」
爪尖入口的瞬间,老僧狗颅内巨浪翻滚,「啊——这滋味儿,mua~」
仔细把嘴里的那滴酒咂么了八百遍,老僧狗才意犹未尽地睁开眼,「这酒里的菝葜有异!」
菝葜又称金刚藤,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但为大多数人所不知的是,有些品种特殊、茎干呈现浅橘色甚至泛红的金刚藤,能有镇魂养魄之功效。
老僧狗正琢磨着,喝了这酒的,估计就是吸干了华家几口人的妖物,且很可能与昨晚袭击「它」的红烟有关联。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不易察觉的声响,老僧狗寻着声音往后院一角走去,发现这里是华家的祠堂。
走进祠堂后,老僧狗仰着头看去,只能看见供桌边沿摆了几盘水果糕点。
「它」身子向后一弓,四爪轻轻一跃就跳到了供桌之上。
供桌正中供着一幅酒神杜康的画像,画像两边立着的是华家几个祖先的牌位。
作为贡品的糕点水果都很新鲜,像是不久前才摆上的,但却又都被啃了几口,果子的豁口处都已经泛黄。
桌上还有几个小酒坛和杯子,但都空空如也,还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老僧狗皱着眉头从桌左走到桌右,经过桌子正中时,「它」的尾巴尖扫过杜康的画像,就听见一声怒喝:「大胆狂狗!」
... ...
侯泰鲁客栈,二楼最里间的客房内。
身着金纹墨衣的男子表情阴郁地坐在主位,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椅子扶手,面前跪了一地黑衣人。
虽时值夏日,但此时这屋内却像是腊月的冰窟,让人牙齿打颤。
“是小的们守护不利,”一个黑衣哑着嗓子艰难开口,“请玄英上人责罚。”
墨衣不语,细长的手指还在一下一下叩着扶手,跪在地上的黑衣们都冷汗如雨。
他与师妹此行有重任在身,正一起前往犹马巅。一行人一直快马赶路,只求尽快抵达。
但因为师妹实在是太过虚弱,他们只能在此地停留休整几日。
为了对抗师妹体内的“那股力量”,他一直将镇魂锁戴上她的脚踝上,一路下来也算是相安无事。
原以为到达这个村镇后,师妹会一直待在客栈休憩,万万没想到才到这两日不到,她就溜出去了多次。
若她只是在白日出去游逛,他也不会如此担心,毕竟白天她有能力压制住那股力量。
可是她昨晚竟然也偷跑出去了!她明明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却还是偷偷摘下了脚腕上的镇魂锁!
昨晚他飞奔到那宅子时,她已经烂醉不醒。
他把她强行扛回客栈,这才几个时辰,她就又不见了!屋里只剩那个带有金铃的镇魂锁摆在桌上。
难道是...她现在哪怕在白天,也无法压制住那股力量了吗?
墨衣的手指停下了叩击的动作,不自觉间狠狠握住了扶手,只一瞬就将一边的扶手化为齑粉。
地上的黑衣们都抖得筛糠一样,一个个把头叩得更低,恨不得钻进地里。
“找。”墨衣淡淡开口,黑衣们得令后齐齐“喏”了一声,然后飞快地逃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