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溪越摇摇头苦笑着看他，语气又有些愠怒。
“你生病为什么也不告诉我呢？我不来，你要在寝室躺几天？”
他按着喉咙：“我以为不严重。”
“我拜托你，以后不要瞒我好吗？”
“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有事我们可以商量，可以一起做选择，不要替我做决定。”
眼泪无声滑落。
他慌乱伸手去擦眼泪，懊恼最近怎么老把人惹哭。她沉默几秒，拉开两人的距离，极其郑重地弯腰鞠躬。
“谢谢你救了我。”
“谢谢你给了我一次好好活着的机会。”
陈树青真的说不出话来，无心插柳柳成荫，热血上头，不计后果的一跳，差点以命换命，甚至想就这么沉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当他满身潮湿去看救护车里另一个浑身湿透，尚未苏醒的生命，摸着她逐渐回温的手臂，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挽救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不知她为什么想不开，愿她能重新来过。
直至碰见她。
然后爱上她。
原来，我们才是宿命。
“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
“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管知不知道这件事，我都爱你的。”
说罢，她装模做样地揪着他衣领，狠狠威胁：“可你以后要是再瞒我，我就要收回我对你的爱。”
眼里倒着她的影子。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和她结婚。
“等你好了，我们去旅行，当作我的报答，你还有什么心愿吗，我会努力实现的。”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拉过她的手，摩挲着无名指，什么也没说。
“那你想好告诉我。”
江溪越从书包里拿出便利贴，郑重地写下几个字，递给他。
“永远有效。”
他垂头看着飞舞的心愿券几字，心跳得极快。
*
暑假来得很快，在实习开始之前，江溪越和陈树青去了趟草原。
纸鸢飞向湛蓝的天空，草原的风吹来短暂的自由。
入夜，天气微凉，繁星点点，离得那样近，却又那样远。
穹顶下，两人并肩而坐。
陈树青说：“你要把手举起来，透过指缝去看星星。”
江溪越张开五指，慢慢举高，像要从深蓝色瓶子里抓出一把星星糖，蓦地，陈树青抬手握住她的，无名指上一个硬物。
她张大嘴，万分惶恐。
“就一个配饰，不是求婚。”
陈树青眸光暗了暗，大概也知道她心里所想。
手指凑近眼前，银质竹节，镶着浅绿碎钻。
江溪越伸手过去，对上陈树青的掌心，他无名指上是竹节素戒。
“好漂亮呀，我很喜欢。”
“我有没有说过你手很好看？”
陈树青摇头。
“那现在我说了，你的手很好看。”
十指慢慢交叉，戒指闪着银辉。
“适合牵。”
*
江溪越进入实习状态很快，在一家半导体企业做质量管理员。
没错，兜兜转转她又进厂了。
似乎没有几个大学生真正满意自己的专业，哪怕这个专业是高中时的理想，哪怕是在填报时反复斟酌后的选择。
周诗雨说如果能重来，她铁定不学医。
孟佳佳说她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选金融。
江溪越倒也不后悔选这个专业，她能从专业里找到乐趣，但学得很杂，实习时要干的活又似乎没多少是与书本有关的。
实习工资还不高。
听一去年入职的本科生说，基础工资和她实习工资差不多，主要靠绩效。
她陷入迷茫。
又是聚餐。
江溪越有点抗拒，上次以欢迎新同事为由的聚餐，她因为生理期逃过了喝酒，这次，她不好再推脱。
她不喜欢陪笑喝酒。
在众人起哄之下，她敬主管，抿了一口白酒，辣得喉咙疼。
她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真的在成为庸俗的大人了，聚不得不聚的餐，喝不得不喝的酒。
当十岁的她满脸认真地冲江婷说出她想要快点长大的愿望时，江婷脸上闪过微妙的情绪，长大后可以买想买的东西，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想和谁玩就和谁玩。
长大意味着自由啊。
可长大不自由，褪去孩童时的束缚，又戴上成年人的枷锁。
敬酒哥又站起来敬酒了，一阵溜须拍马后，又轮到她，
江溪越喝酒喝得头痛，点开微信给陈树青发消息吐槽。
吃完饭，几人转场去KTV，江溪越本来已经想好借口，可大家说她上次就没一起打牌，这次唱歌怎么也要去。
领导都没走呢。
KTV里，除了唱歌就是喝酒。
江溪越不情不愿喝了两杯，头有点晕，灯光迷离，一只手摸上她的大腿。
大脑霎时清明。
她不动声色往旁边挪，旁人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无人在意她这边。
A组小领导张正往她杯子里倒酒，手若无其事地摸上她的肩膀。
心里一阵恶寒，江溪越抿了半杯，忽然尖叫起来。
“谁摸我腿？”
张正连忙拉开位置，装作不知道。
她拉着旁边一女孩晕乎乎地说：“啊，我跟你讲，这里是不是有鬼啊？”
“一直有东西摸我，但是又找不到是什么东西。”
女孩怔愣，望向她旁边的小领导。
“她喝多了吧？”
江溪越表情委屈又害怕，嘴里还不停念着：“可就是有人在摸我腿。”
空调开得很低，张正抬手擦着额头。
此时门开了，江溪越眼睛一亮，隔着音浪大叫：“老公！”
喊完，脸红透直到耳后根。
陈树青差点原地石化，打着招呼过去拿起她的包，刚喊完人的小姑娘把头埋进他胸口，一副喝多的模样。
出了包间门，陈树青把她背起来。
收到她在KTV被迫喝酒的消息，还提到手机快要没电了，他问到KTV地址，从公司出来打了个车过来，打电话是关机，他不免担忧，直接就闯进了包间。
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你刚才叫我什么？”
江溪越紧闭眼睛装死。
走到一半，身上的人从默不作声到小声抽咽，他一时心慌，走到长椅前放她下来，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
“怎么.......”
“仙人！我一个实习生还要喝酒？”
“喝喝喝怎么不喝死他们！”
方言夹着普通话，小嘴不停叭叭。
“还摸我腿！他没腿吗？”
“贱人！”
她骂人的话反反复复，直到一口气涌上胸口，为数不多的晚饭吐了出来。
她酒量本来就不好，52度的白酒混着啤酒，是真的醉了。
陈树青无可奈何笑笑，谁让你叫我老公呢。
收拾完长椅上的残局，他背起她去最近的酒店，脚丫在身侧晃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