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青被喊进了办公室。
周发缓慢地把保温杯里的茶倒进杯盖，吹了吹问：“确认过是江溪越吗？”
“老师，这个事情是有起因的，她也是被逼急了才反抗的。”
“不能因为这个就说她霸凌吧。”
眼看这一直都比较镇定沉稳的班长心都不定了，周发喝完茶摇摇头，屈指叩桌：
“班长，你调查过吗？我当然不信视频里这点断章取义的东西，那你拿出来更能让我信服的东西吗？”
“主任都把举报信甩我脸上了，我肯定是要好好调查的，你要有证据就交给我。”
陈树青不假思索地回：“我没有具体的物证或者图像，但我问过一些人，是可以证明她在之前的班级过得并不好的。”
“具体的我可以找，总之她不能再背这个污名。”
“您要不要等我找到了再问她？”
周发摸着下巴，有些发愁，这事有些难办。
转来的时候只说她母亲离世，在县城无人照看，只好转学过来，暂居市里亲戚家。现在出问题了又是他的责任。
“我肯定要问当事人的，今晚就算了，明天吧。”
这大周末的，就不找那么多不愉快了。
江溪越等了一晚上都没等来班主任的传唤。
她背起书包戴上耳机走上回家的路，陈树青和盛皓两人一左一右地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跟在她后面。
走过半条街道，她忽而取下耳机停住脚步转过身，鬼鬼祟祟的两人一个转身挠头，一个原地凝望着她。
“你们两个干什么？”
“散步。”
“回家。”
江溪越将耳机放进包里，冲摇头晃脑的盛皓说：
“都散到这来了，你家司机找得到你吗？”
“我打车回呗。”盛皓笑着说完，又敛起嘴角不无担忧地向前，“你，还好吗？”
她耸耸肩，“很好啊，谢谢你关心。”
“你有事就说好吗？不要跟以前一样憋着，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帮你？”
“我真的没事。”
“陈树青指着另一边说：“我家在那边，先走了，路上小心。”
她眸光滞了一下点头，接着说：
“你也回去吧。”
“我送你回去。”
江溪越连忙摆手：“千万别，视频里的另一个人是你前女友，现在你还是别送我了。”
盛皓像是听到了古怪的诅咒，愣在原地未动，眼看着她慢慢消失在眼前。
前女友。
她介意。
他们在一起是在江溪越服丧回来没多久，他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恰逢之前那段江溪越不在的时间里，刘霞菲也不求回报地做了很多事。
理所应当地，他接受了所有的示好，也接受了刘霞菲。
她们总是形影不离的，他以为她们是好朋友。
记得冬天，江溪越在寝室被爆炸的温水瓶烫伤了脚，刘霞菲陪着她上课打饭打水，体贴细致得不行。
只是他不知道，温水壶是谁弄坏的，也不知道江溪越事后直接在寝室与她们撕破了脸，闹得天翻地覆的，还是张萍出面搞定了江溪越。
她跪下求着老师不要告诉江婷她在寝室和室友吵得打起来的事，她会听话的，如果再有一次闹事，那就主动退学。
他想起那日下完棋，陈树青说的话：“占尽先机不见得能赢。”
“认识得早也只是时间上多了数字，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他当时特别不屑。
可是现在看来，他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绕了段路，又小跑了几百米，陈树青总算在楼下截停她。
江溪越有些无奈，明明已经加快了速度，还是被他堵上了。
“不是回家吗？”
“马上就回。”
陈树青递出一盒薄荷糖说：“小江同学，委屈别忍着。”
“你好奇怪，视频里打人的是我，我有什么委屈的。”
江溪越想说可爽了，从来没有打过这么爽的架。
薄荷糖代替他的手指轻轻从她脸颊处划过，冰冰凉凉的。
“能让你动手还不够说明你的委屈吗？”
她猛地倒退，鼻尖酸涩上行，牵动着泪腺开始工作，眸光闪烁。
她不明白，他怎么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在看到一个对自己特别不利的视频后，还能这样站在她的这边。
好奇怪啊，从来没有人这样过。
他看穿了她的想法，坚定地讲：“我说过，”
“偏心你，不需要道理。”
她又问：“看视频和听我说是不一样的，你没有被吓到吗？”
江溪越不知道有人录制了视频，以至于她看到视频时第一反应想的是这个人是我吗？
怎么那么暴戾那么凶？
而且，江婷最不喜欢她打架了。
他摇头，沉默了下说：“我想的是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那么生气。”
“我见你发过最大的脾气就是开学那天扔水瓶砸黄俊，后来凶周诗雨的那句别碰我。越了解越发现你很柔软，脾气好得不像话。”
空气里飘着很清淡的桂花香，江溪越垂头看着地上零星飘落的桂花：“你闻到了吗？”
他望向她身后不远处藏在绿叶处里的点点金黄：“嗯，很香。”
“别想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把薄荷糖塞进她的手中，又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都会过去的。”
江溪越捏紧糖果背在身后，低着头声如细丝：“谢谢。”
“晚安。”
转身踏上楼梯，右眼溢出一行泪。
指尖挑开泪水，她短叹，憋眼泪真辛苦。
不能等陈树青继续说下去，再说，她就忍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听不得他软下来安慰的声音，一听就想哭。
江溪越拧开房门，按亮灯，盘腿坐在沙发上，点开仅自己可见的动态。
她深吸一口气，翻看已经腐烂陈旧的记忆。
给王科视频的人叫范芊。
与此同时，范芊给校园墙也投了稿子。
陈树青倒是知道运营校园墙的人是谁，稿子被拦下来。
投稿标题耸动，直接给江溪越贴上霸凌者的标签，是个无恶不作的校霸。
陈树青又从手机里翻出暑假时调查的资料，主要都是江溪越与盛皓之间的事。
说来也巧，他也是注册小号通过校园墙找到与盛皓有关联的人，联系上了一个叫杨帆的人，了解到江溪越经历过的语言霸凌，得知两人的故事，又了解到刘霞菲的事。
他心疼得要命，想着要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现在，又冒出一个视频。
一条线列下来，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在女寝内部。
他重新拉了个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