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距离正旦不到一月,皇宫内气氛倒是沉闷非常。凌不疑那八百里加急送到宫中后,铜牛县一案的背后竟是难以想象的波谲云诡,阵阵杀机。
文帝支着头,招了诸位皇子在殿议政。
“那些御史们倒好,现在又开始说是程始拖了两千斤精铜投敌,还杀了颜忠一家……逼朕处置曲陵侯一家。”
文帝刚将案上的折子摔在了地上,这时,曹常侍又捧着一册竹简从外走进:“陛下,御史台左大人从铜牛县送来的奏报。”
文帝本就为铜牛一案烦闷,一挥手:“太子来念。”
“是。”太子文子昆将那奏报接了去。念道:
“臣为陛下前驱,以效犬马,今奉陛下之命,一路风餐露宿,终至前线。臣惶恐,几不见陛下矣。虽说臣命不足挂齿,为国捐生,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为臣幸之,但——”
“欸,行了行了……”文帝抬手打断道。
这前面大半段,左御史都是在说差点见不到陛下之类的,要么就是愿为陛下效犬马云云,文帝看向太子:“你挑重点的来念。”
太子又是垂目看了一会儿,才道:“曦禾曾于路中遇袭,则——”
话还未说完,对面三皇子的那双淡漠的冷眸,爬满焦距直直投了过去。
当然,文帝再次打岔道: “曦禾遇袭?”
“父皇不必忧心,子晟昨日那八百里加急,只禀报颜忠一事,想必曦禾定是无恙的。”
太子说罢示意奏报:“只是这上面说,左御史奉命去铜牛县接曦禾回都城,待他抵达铜牛县后,曦禾却去了寿春,途中还遭遇了袭击。待子晟与曦禾擒获彭坤后,左御史再次抵达寿春,结果曦禾又连夜回了铜牛县。如今左御史正控诉曦禾不遵皇命,不随他回都城要留在铜牛县查案替程始脱罪。”
文帝:“……”
三皇子眉峰微敛,脸色愈深。
文帝皱起眉:“这些个御史整天挑拨是非,恨不得把朕也参上一笔啊,好留得一个美名,名垂千史。你看,如今身在千里,这弹劾曦禾的折子都送到朕面前了!”
“朕早就说了,让子晟打完仗带曦禾一并回来,如今这程娘子赖在铜牛县不说, 这曦禾与子晟也一并窝在那处。”文帝指着殿外的方向:“你看看外面,就那些,弹劾他们的人,朕压着,看着就来气。”
“父皇,颜忠阖家的尸首于城外望峰亭下被发现——如此看来,颜忠投敌叛国一事有待商榷。”三皇子开口了。
“曦禾此前被困铜牛县,待过一段时日,此后铜牛县被收复,曦禾去往寿春当夜遭袭,儿臣以为铜牛一案并不简单。”
“天理昭彰,公义自存。”三皇子说罢从案后绕到大殿中央对着文帝行跪礼:“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容曦禾一些时日。”
“天理昭彰,公义自存。”文帝重复着。他想起了颜忠那狷介固执却热切的面庞,是当年自己力排众议,一手从寒门中提拔出来的人。
文帝叹了一口浊气:“那就依老三所言,再给曦禾一些时日,查下去,查它个水落石出!”
……
铜牛县这边,战后善后一事已到了尾声。凌不疑与楼犇早前本就是老友,于是邀了他饮酒畅谈。
楼犇在酒瓮中舀好酒,示意那一尊阔口双耳铜壶,笑吟吟道:“此间清酒醇香甘冽,殿下与子晟品一品。”
“曦禾不擅饮酒,怕是要辜负楼公子的一番美意了。”
“这样啊……”楼犇倒是举着跟前的酒厄一饮而尽。
凌不疑适时进入正题:“楼兄,在下曾在寿春与彭坤一战,彭坤虽狼子野心,但也并非贪生怕死之人,而在他麾下,效力了十余年的副将马荣,也绝非等闲。不知当时,楼兄是如何做到,不费一兵一卒,便劝降了马荣的。”
“此话,我已经和凌将军说过了。”楼犇看向我:“殿下也是知道的。”接着就当作无事发生那般垂头舀酒。
“楼公子,本王被困铜牛县时见过那位马荣将军,也略知其为人。自从他接管了铜牛县后秋毫无犯,实在不合他以往嗜杀贪暴的名声,倒让本王一时不解,如今看来,似乎就是在等着朝廷招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