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凌不疑被杖责的原因,所以今夜他被抬回了长秋宫养伤。在他儿时的旧居室,主殿东侧的一处偏殿。
我见孙医官背着药箱进来:“他为何还不醒?”
孙医官恭恭敬敬上前一礼:“殿下莫急,老臣这就来看看。”
就在孙医官刚搭上凌不疑的脉搏时:“这凌将军的伤……”
话还未说完,孙医官手腕处一紧,骨头都要快被捏断了……
我站在后方,见孙医官犹豫:“他怎么了?”
孙医官是有苦难言,这一个都不能得罪啊!
“凌将军这伤啊,说轻也不轻,说重他也不重……”
“说重点,那是有事还是无事?”
“殿下,先,先…先让老臣再仔细检查检查……”
就在他俯身凑近凌不疑时,只见榻上的人迅速睁开双眼瞪了他一眼,旋即又合了上去。
孙医官一惊,这活阎王厉害的很,当着众御史的面殴打官吏怕是不好惹,连忙抬袖抹了抹额角:“凌将军伤的不轻啊!”
“他……他经脉不畅,胸腔积水……”
“积,积水?”我有些不敢相信:“孙医官,他不是被施以杖刑的吗,为何会胸腔积水?”
“这…这……”孙医官支吾着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凌将军脉沉而涩,血行不畅,导致脉向淤滞有阻,加之肢体酸痛,血淤之甚,气郁之重,使得肝气上逆,纵而形成了胸腔积水……这都是伤的太重所为啊殿下…”
“凌不疑,凌不疑!”
见霍卿越扑到床边急了,孙医官连忙道:“殿下稍安勿躁……”
我霎时回头:“他都这样了,你让我如何稍安勿躁!”
“还有救,凌将军还有救!”孙医官害怕地手都开始颤抖了:“欸,凌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待老臣开几服药,凌将军服下就会好的!”
他又道:“我听闻殿下也受了伤,不如老臣给殿下……”
“不用了,你出去。”
孙医官如临大赦,一把年纪了背着药箱健步如飞,这若是方才没顺那活阎王的命令,下回把他也给打了咋办?
屋内又重新安静了下来,此时天色已暗,外面寒风如兽嚎般吹起来,冷气刺骨,入冬的第一场寒潮降临了。
屋内炉火旺盛,而榻上的人却依旧紧闭着双眼。
“凌不疑,你还真是个疯子。”
“若你之前是这个样子,我说不定该有多高兴。”
“可我…现在不想你死了。凌不疑,你知道吗,以前你总跟我提起孤城,我都会同你说一些很难听的话,是因为我害怕在你跟前露出马脚。”
尽管塌上的人毫无动静,我依旧对着他自言自语:
“其实,我跟你一样,我怀念孤城,怀念曾经的那些时光。”
“说来也是可笑,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你若是死了,你让我拿什么还你……”
我也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声音慢慢带着些许发颤,过去的那些记忆一次又一次的在心中撕扯起来,我将头埋的很低。
对于他,更多的或许是愧疚吧。我那样对他,可这个人还帮了我许多。
“我说过要护着你,就不会死的。”突然,男人低沉地音色响起。
我蓦地抬头,凌不疑睁开了那双眸,烛光在他眼底里跳跃,像是一颗一颗晶莹的小星星。
凌不疑见跟前人湿润的眼眸里透出满满的无助,宛若初雨中的嫩芽,羽睫轻颤,那滴泪沿着她光洁的脸庞上滚了下来,似是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副楚楚惹人怜爱的模样。
他想到了很多年前站在杏花树下哭鼻子的小女孩:“这一次你是为我而哭吗?”
“你都听到了?”我唰地站起身:“所以你一直是醒的,那孙医官……?”
凌不疑一脸无辜:“孙医官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一时诊错,也无可厚非啊!”
“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媆媆……”凌不疑见人转身就走,一急将要下床,却忘了身上的伤,虽说文帝给他放了水,但这也确确实实挨了数十棍,皮外伤还是免不了。
见他差点栽下床,我连忙回身将他扶住:“动什么动!”
凌不疑坦白:“媆媆,其实今日是陛下想借此机会撮合我与程娘子之间婚事。”
“但我不知程娘子竟将你喊了过来。媆媆,得知你心中这般担心我,我很高兴,哪怕再受一百回这伤也值了。”
我瞪他:“你闭嘴吧,打上御史台,你知不知道你在挑战圣上的底线?”
凌不疑从枕头下方抽出了一本卷宗,是阿飞方才偷偷送进来的。
“要达到什么目的,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媆媆,我说过,我跟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