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殿内，朝臣们分为两侧于下方列坐，等待文帝前来上早朝。
三皇子只需稍稍抬眼便能瞧见太子身旁的霍卿越。习惯着劲装的她，如今着了一席直裰朝服。青丝以簪竖起，容颜清冷。
周围的朝臣们心思各异，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她眼底毫无波澜，仿若置身事外。
左御史心里打着算盘：“曦禾郡王，关于王淳父子一案，不知殿下有何高断哪？”
一旁的太子闻言，心中忐忑而低下了头。
因王隆一事，牵连太子，已让朝中众臣对太子不满，上书奏请陛下另立储君，大臣们纷纷转投三皇子，小越侯这边。
左御史当着太子的面这般问，便是想让郡王来起这个头。
当然，左御史所言令人遐想，郡王在朝始终持中立之态。左御史这样做便是逼着郡王当众作选择。
左御史自己心中更是得意，如今凌不疑和那袁善见迟迟未到，他就是想趁机为难霍卿越。
群臣以为郡王会面色难堪，谁知对方不急不缓，毫不在意：
“亲贵之事，攀附之举罢了。有什么好说的。”
一句话噎死了一堆墙头草。
左御史愤愤：“郡王此言差矣。吾等皆为圣上分忧，怎么就成了要亲贵了呢？”
“那说来听听，左大人如何分的忧？也好给本王借鉴一番。”
“……”左御史被噎住。他也跟着其他大臣见风使舵，上奏文帝另立储君一事，还同时向小越侯那边示好。
“我……我那是请教殿下有何高见？怎么反过来成了殿下问我呢？”
“圣上都不曾断言，御史大人却来问本王？”
“哦，我知道了，御史大人妄图让曦禾去揣测圣意？大人安的，是何种心哪？”
“你…你你你……”左大人被梗的脸红脖子粗，半天也憋不出一句来。
这时，凌不疑正从殿外踏入。男人闻及所言，低头间唇角稍稍提起。
“肃静。”同一时间曹常侍跟着文帝也进来了。
文帝目光绕着崇德殿看了一圈，开始步入正题。
“想来诸位爱卿已然知晓了今日这早朝议地是何事。”
“诸位想的不错，朕确实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群臣纷纷正襟危坐，凝神静听。文帝清了清嗓子：
“诸位的奏章，朕已经看过了，太子为人，宽宥仁厚，忠心恭孝，并非是诸位议论的模样，不堪重用。”
“朕已经决定了，由太子代掌虎符。三军需得听他的号令。”
这是何等的荣耀，圣上等于将国朝兵马全权交由文子昆的手中。也等于将国朝大半根基给了太子手中。
文帝这是亲自打破易储谣言。
三皇子一党自是不满，小越侯提出质疑：“陛下，臣有话要说。”
“这王淳，纵容其子王隆离驻地去剿匪，置大军于险境，陛下，他们这可是枉顾军令。”
太子太傅反驳：“越侯此言差矣啊，王隆将军身为守军，自是要护一方安宁，替民剿匪，怎能说成是枉顾军令？”
此事皆因王隆好大喜功，剿匪反被俘而起，两方立场不同，一场唇枪舌战间高下不断。
万松柏实在看不下去了，出言打断道：“不过是当年来不及碾碎的草头王嘛！这个王隆也是无能，你们评判他的对错有何意义？依我看趁机出兵，荡平这些匪寇，也好填补一下咱们国库的亏空。”
楼太傅接道：“说的容易，吴大将军要告老还乡，凌将军刚定亲，谁去？难不成让郡王殿下再领一次兵？”
文子端眉间微动，抬眸扫过去。
左御史没点眼力见跟着附和：“对对对，郡王曾以五千兵马拖住雍王五万叛军，依臣之见，就郡王去！”
文帝接的迅速：“放你的狗屁！”危险的事怎能让曦禾去。
“陛下，曦禾愿一试。”
文帝睨过来，你看看，他这偌大国朝无人了吗！他怎么可能让曦禾以身犯险？
凌不疑打断：“荡平贼匪为臣之职，陛下，应由臣去。”
文帝又换了个人睨，又来了，这竖子一听有仗打，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
“食民之禄，担民之忧。凌将军，为民除患亦是曦禾之职也。”
“曦禾所言，是想同我一起前往？”凌不疑问道。
“你这是断章取义。”
袁善见连忙谏言：“陛下，虽说曦禾殿下弓马娴熟，兵法贯通，但实战经验略有缺乏，而那贫瘠一带民风彪悍，匪患猖獗，臣以为应寻一位身经百战之人去最是合适。”
袁善见弯起唇，想带她过二人世界，我阻。
凌不疑目露寒光直接投过去。
“哎呀哎呀，你们就别吵吵了。”万松柏一挥袖，随即对着文帝作揖：“陛下，臣愿为陛下先锋。去杀了那些王八羔子再说。”
小越侯急死了，这怎么就扯到平匪乱一事上了。
“诶诶诶，这匪患一事自然是要根除，但这整恤朝中歪风最是要紧。”
“现在我们在商量怎么给王淳定罪，你就别跟着搅和了。”他见话题被偏连忙又扯了回来。
万松柏不满：“我这怎么是搅和，我——”
“诶诶。”文帝发话了：“够了吧，你们倒是说的痛快，该轮到朕来说几句了吧。山匪作乱，民不聊生，王隆出兵剿匪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他呀，贪功冒进，才使这大军陷入险境，实不堪为将，只是，此乃王隆之过，与其父王淳有何干系啊？”
文帝此言，是下定决心，对于王淳纵容其子擅离职守一事不予追究了。
不过短短几日，圣上态度竟大为转变。
我有些诧异，朝身旁的凌不疑看过去，男人脸庞染上一丝沉郁，看来此事也超过了他的可控范围。
“从即日起，王隆的兵马，由他的父亲来接管，其人就地革职。”
“至于剿匪一事，子晟啊，你就和几位将军共同商议一下，定个策略再出发。”
文帝小眼神瞟了凌不疑好几眼，言下之意，不许带曦禾打打杀杀，听到没有！
“臣领命。”
文帝甚是满意，朝太子道：“虎符已经交托于你了，届时你将于点将台亲自派兵遣将。”
……
凌不疑从东宫出来，看着不远处的人：“阿越，在等我？”
“今日一事是不是她出得主意？”
此事本为凌不疑为肃清太子身边的蠢材设的局，而太子妃愚钝断不可能会出此计谋，除了在长秋宫的程少商，我想不到第二人。
瞧着凌不疑的神色，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程娘子提点太子，让太子以孩儿的身份，而并非太子的身份让了陛下一夜的棋。”
江山为大，情亲次之。程少商窥得历来君王心中最缺之物。而这份情谊难能可贵，是以，文帝才赦免了王淳父子的罪过。
“你上次没有告诉她让她离东宫远些吗？”
“我说过了。可程娘子是什么性子阿越应比我更清楚。”
少商入宫不久，心思又单纯。宫中事务牵一发而动全身，群臣本就对太子有争议，而她助太子手握兵权，恐怕东宫之争会越演越烈。
凌不疑走近一步：“此次太子被赐虎符，东宫与长秋宫将被多少双眼盯住，若程娘子还是一意孤行，阿越，我们谁都保不住她。”
夺嫡之争素来残酷血腥，若少商继续卷入其中，历来沦为政治的牺牲品不在少数，何况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娘。
“我会同皇后予她告假，让她回去暂且休沐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