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拦在身前的人：“凌不疑，你又要做什么！”
“这种事你说不清的，还是让她自己解决吧。”凌不疑示意一并出去的程少商与何昭君。
我又怎不知，何昭君带程少商来看行刑，就是表决了她的决心。楼垚她非嫁不可。
凌不疑见眼前人垂眼，继续道：“况且程楼两家退亲是必然的。如今何小公子年幼，何家部曲，财产全握在一个女人手里，将来又会被哪些心怀叵测之人所觊觎。人心难测，何昭君不敢赌。”
楼垚与何昭君幼年相识，楼垚曾是何将军一手调教的女婿，他的人品有目共睹。更重要的是日后楼家能帮何家重振家业，且不会贪图何家的一切。如此来看，楼垚确是这都城中最合适的人选。
“何昭君起初本就因为看不好楼垚，两人才由此退婚，如今她岂能心甘。”
“心不甘又如何？”凌不疑上前一步：“媆媆，人生在世，总会那么多的情非得以。”
“而且何将军的临终遗命。你是在场亲耳所听。”
我沉默了半响，他说的确也在理，转身出了廷尉府。
“你还跟着我做甚。”
“何将军一家今日出殡，是以，何昭君特取肖世子首级前去祭奠。”
凌不疑说着两步并作一步走到我的身旁：“媆媆这一身是要去送行，巧了，我也是。”
……
何将军出殡，城内百姓自发前来送行。人数之多将宽大的街道两侧挤满，他们之中有承何家恩德的百姓，也有在冯翊郡被何家军所救的妇孺。
曹常侍带着文帝的诏书前来相送：“制诏骁骑将军何勇，宣德明恩，忠肝义胆，尽瘁事国，为安社稷，携众子为国捐躯，朕深感痛之，实乃我朝之失，故，追封为武平侯。”
掌管吏部的一名大臣与何将军交好，今日特来此主持丧葬，他高声喊道：“起灵！送武平侯！”
一声锣响，何将军一家的棺材陆续从何府抬出，除了老将军夫妇和他们五个儿子，还有何昭君的嫂嫂们与何家的一些子侄，整整一十七口棺，排成了一列。
何昭君泪水涟涟，但目光却是尤为坚定：“父兄，嫂嫂们，昭君如今已手刃仇人，你们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歇了。”
众百姓纷纷相跪，高声送别何老一家。
待那棺材经过，凌不疑只见身畔的人突然矮身，伏地叩首。
站在远处观此次丧礼的袁善见略感诧异，低声默念道：“她竟施如此重礼。”
当然曹常侍见此有些为难：“殿下…这…”
其中一名大臣也跟着道：“如今何老虽已追封为侯，可殿下始终是圣上亲封的郡王，怕是于礼不合。”
直到送灵的队伍全部经过，众人只见郡王直起了腰。
“他当的起。在冯翊郡，何将军一家用全族的身家性命换百姓平安，他比谁都当的起。”
凌不疑闻言敛下眉眼，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舍弃亦是为了成全。
骅县程老县令如此，何将军也是如此，舍小家护一城百姓安宁。
只有不再有战乱，天下百姓才能真正得以安居。
这世道向来如此。
我望着远方长长的背影：“望在有生之年，能得见天下盛世，万民同安。”
凌不疑偏过头，语气温柔：“会的，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
程少商也在其中，何昭君方才的言语还历历在目：你不要以为我非要跟你作对，倘若能换我父兄的话，千万个楼垚我也不稀罕！
这是她第二次见此场景，和骅县相比有过之无不及。但是又不同骅县那般惨烈，何将军用全族的性命保住了冯翊郡众多百姓的安宁。
在廷尉狱从何昭君嘴里得知何家的悲壮不如眼前所见震惊。
说到底，程老县令，与何将军都是为了“忠义”二字。
纵使圣上对何家封赏不断又如何，如今何家已经没有人了。
家国大义在前，她和楼垚的那点私情真的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