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杏花别院回来后,凌不疑主动去寻文帝认罪。
他脊背笔直,这么在殿外跪了几个时辰,却始终不肯服软认错。
曹常侍见罢慌慌张张跑过来劝道:“哎呀!凌将军你就给圣上低个头吧!您这跪着,圣上心疼啊!”
怎奈凌不疑充耳不闻,一动不动,曹常侍急了: “凌将军,您听老奴说,这圣上,他……”
“竖子!你可知错!”文帝厉声斥道,终是开了内室的殿门。
“就是平日太纵容你了!如今未审之要犯,你都敢杀!这是欺君之罪啊!你让朕如何处置!”
曹常侍求情道: “陛下息怒!凌将军在这都跪了三个时辰了,况且他这身上还有旧伤。要不……”
“要不什么!给朕滚进来!”文帝终是松了口。
曹常侍连忙要拉凌不疑起来:“凌将军,圣上让你进去了,来,老奴扶你…”可无论他使出浑身解数,凌不疑丝毫未动。
“你不用扶他!”文帝见此,怒火冲天,朝凌不疑吼道:“你是很硬是吧!”
“好,你很硬,好你个竖子!”文帝不顾形象从门槛后直接跳了下来,直冲凌不疑跟前,伸起一脚就是踹过去:“我让你硬!”
凌不疑被踹因为惯性稍稍歪倒,但瞬间又跪的笔直。
接连两脚都是如此,文帝气的半死:“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是在等着朕的第三脚吗!”
“陛下所赐皆为君恩,臣,不敢躲。”
瞧着面前这头犟驴,文帝无可奈何,训斥道:“诶呀!你私审雍王,先斩后奏,你把廷尉府和朕还放在眼里吗!你这心里还有不敢二字吗!”
凌不疑不服:“雍王父子手沾无数将士鲜血,又逼得何将军全家战死,臣杀他,何罪之有?”
文帝瞪他:“那也不用你亲自动手,要杀要剐,一道诏书就可以,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臣已查得雍王父子还身负其他重案,他们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也不用你亲自动手!”
“我要给枉死者讨个公道。”
“讨公道,死者死矣,你为何要揪着不放!子晟!朕纵容你也是有底线的,天下百姓的安宁就是朕的底线,戾帝余孽作乱几十年,黎明百姓翘首以盼的平静安宁日子,才过了多久,你就想搅乱朝堂,再搞一个天下大乱不成?”
闻言,凌不疑低头弓腰作揖礼:“臣不敢。”
文帝叹了一口浊气,转过身:“今日,你诛杀未审重犯之事,朕给你两个选择。”
“晚间,曦禾递来了一道折子,朕看了,觉得此法最妥。”
“你自己看看吧。”
凌不疑接过奏折打开扫了一眼:“南下兴修“泾灵”,以渠引水治源。”
“是暂时南下,届时朕再寻个由头将你调回来。”
这杀雍王一事,文帝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明日将有大把大把的折子往他这递啊,就等着看他如何严惩这浑小子!
如今朝中推崇重农抑商制,而南方个别郡县常因旱季导致农田收成不佳。遂修建泾灵渠以此引水灌溉。
这法是目前来看,最为稳妥,虽说是将人调走,看似被贬,实则不然。先出去避避风头,等过段时日也就回来了,毫厘未损。
结果凌不疑眼都不眨一下,将那折子举过头顶归还:“臣选第二种。”
文帝:“……”
“你还没听你就选第二个?”
凌不疑答得干脆:“臣选第二个。”
“陛下既认为臣此举扰乱了朝纲…”
文帝瞪他,竖子,你还知道啊!
“若只将臣调离都城,并无实际处罚,怕是无法堵住悠悠众口。是以,臣自请罚!”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反正文帝是听明白了,这竖子宁愿受罚他也不愿离都。
文帝手指都朝着他点酸了:“好,不听,好,放着阳光大道你不选,非要一条独木桥走到黑!”
“那朕就罚你半年食邑,再官降半职!回去反省吧!”
“是!”凌不疑俯身受罚。
“还是!”文帝瞧着那出门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啪地一声随手将那折子朝着凌不疑便砸了过去。
他又是气的捏起眉头:“哎呦,气的朕头疼,这竖子啊!犟的像头牛一样!”
接着扶着自己的腿:“臭小子,脾气硬,他这筋骨更硬,踹地朕的脚生疼生疼的!”
曹常侍忙走过来扶文帝。文帝一甩手:“还有你,曹成!刚才为什么不拦着点啊!”
曹常侍只得俯身作揖:“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你说说,这曦禾好不容易消停会,那竖子又开始了,这让朕怎么放心的下他们两个!”文帝一边数落一边将手背往另一只手中直敲,突然一顿,随后四处去寻:“诶?朕奏折呢?”
曹常侍抹汗:“陛下,您方才不是砸凌将军身上了吗?”
文帝:“……”
——————
今日因向文帝呈那封奏帖,又探望了宣皇后,如今这天色已然不早了,是以,今夜也只能宿在宫中了。
自从秘密被三皇子撞见后,我还是从冯翊郡回来后第一次宿在宫中。不过奇怪的是,这么久也没收到因欺君之罪要将我收押的诏书???
三皇子不是最容不得旁人藐视王法吗?不是眼睛里容不得一颗沙子吗?
(女鹅亲妈:因为他打得是娶你的主意啊~)
当然,郡王此刻正垫着脚尖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在宫道里行进,若非是夜深,无甚多少宫人,这要让旁人看见定然以为宫中闹贼。
幸好的是,宣后的长秋宫与我的含章殿相隔不远。
回殿后,我欲更衣就寝,一手拔下发间的玉簪,将将脱下外衣,突然身后传来落地地声响。
我心下顿时一惊:“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