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自从十五年前霍氏被屠后便再也没有人喊过。
然而凌不疑却是一瞬没有说话,手上安抚的动作骤然一停。
我掐住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推到了墙上。
(女鹅墙咚)
凌不疑眼睁睁的看着一把匕首迎面刺过来,他并未闪躲,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只觉得凿出的钝击感声无比清晰,是那把匕首贴着他的耳边插进他身后的墙中。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凌不疑看着近在眼前的人,眸光微动。
“说啊!”
他终是慢慢开了口:“我曾经,听到过阿狰这般唤你。”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是女……?”
女扮男装四个字我未问全,他虽然也未曾回答,可从他神色中已经确定了。
“凌不疑,你不拆穿我,是何居心!”
霍卿越眼神哀切,凌不疑有些不知所措:“媆媆,我……”
“别叫我媆媆!”
“呵呵呵……可笑!我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被别人发现。这么多年我都活的如履薄冰,原来……”
凌不疑只见她眸中泪光闪动,泛起阵阵涟漪,扯了一下嘴角,颤着音:
“原来我一直是在自欺欺人?”
匕首“当啷”一声砸到地上,霍卿越背影萧条落寞。
鲜血顺着她手中的伤口一滴一滴落到到地上,蔓延开来,如同朵朵猩红的曼陀罗。
“殿……”刚刚赶过来的阿飞瞪着无辜的大眼,不明所以,可人家丝毫未曾看自己,他目送着霍卿越背影,朝着粱邱起一脸懵。
“阿起,暗中跟着她,将她送回去。”凌不疑吩咐道。
见自家大兄仓促离去,阿飞这才想起正事:“少主公,被殿下敲晕的狱卒都醒了,正往这边赶呢!”
“出去!”
……
等再回过头的凌不疑满身阴鸷,目光含着深意投向了雍王,却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只是那冷硬的下颚线都在叫嚣着让人死亡的沉寂。
他坐于案后,不紧不慢喝了一碗酒。
“怎么,雍王这是不准备醒了?”
“本王这里倒还真是热闹。”那浑浊的声音笑了几下:“凌将军好威风啊,竟然将廷尉府大狱的侍卫全都轰走了,怎么,是想与本王私下说说体己话吗?”
他刚刚受过刑,额上夹着血气和汗水抬起了头。
“是,雍王这些年来始终在冯翊郡,圣上召你,你不是伤了,便是病了,难得见雍王一面,可不得好好说说话吗。”
雍王:“有什么好说的,本王认命便是。所有一切,都是本王一人所为,我儿也不过是听令行事,本王死不足惜,只希望圣上念旧日之情,留他一条性命。”
“雍王还真是慈父啊,不过,你的儿便是儿,那霍家一百零八口呢!孤城全城将士的命呢!”凌不疑骤然厉声道。
“果不其然啊,许尽忠落入你与霍卿越的手里,本王便知晓这一切瞒不过了,枉,本王还赐他尽忠的名,他这个不忠不义得东西!”
雍王曾经做的那点事,如今接二连三被搬到了台面,霍卿越和凌不疑时刻提醒着他肮脏的过去,他恨透了许尽忠:
“要不是本王当初提拔他,他现在也不过是个臭打铁的!若不是他出卖本王,供出孤城之事,本王何苦兵行险招,将自己半生的功绩毁之殆尽。”
“雍王还真是喜欢以己度人,你为一己之力,害孤城全城将士于险境,这是不义。你不听圣意,带兵谋反,这是不忠。你也不过是个不忠不义的东西,怎敢指望他人替你保守秘密。”
凌不疑恨之入骨,继续道:“不过有一点,雍王你料错了,那许尽忠并未告诉我这些事,我尚未审他,他就已经死了!圣上召你回都城,是想听你亲口解释,饶你一命,而你却怀疑自己被许尽忠出卖,所以立刻起兵谋反,是你自己的愚蠢,葬送了你的性命。”
“不可能!是圣上要杀我!我才反的!本王,不曾选错!”
凌不疑一拳砸向桌子:“这便是报应!”
“你可知因为你,多少孤城将士死不瞑目,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我且问你,这些年来,午夜梦回,你可睡的安心啊!”
“该说的,本王已经和霍卿越解释过了。你们还年轻,尚不知我们这些跟着圣上征战的这些老臣内心的煎熬。调换军械,实属无奈,本王以为霍翀能撑到援军到来,可是直到他身死,援军都没有来。凌不疑,凌将军,孤城所破,实非本王所愿哪!”
凌不疑眯起了眼:“这些话,还是等雍王下去之后,自己跟霍将军还有将士们解释吧。”
“既然圣上要追究,事已至此,本王无话可说。”
“本王还要提醒你一句,这历来帝王只会权衡对自己有利之事,孤城一案牵连甚广,又过去多年,凌不疑,你觉得以圣上的性子会不会如你所愿,查个底朝天呢。”
凌不疑黯下眸色,雍王所言确是不假。
“不过…”雍王话音又是一转:“若是当下可就不一样了。霍卿越实为女子,却入朝为官,这是欺君之大罪!”
凌不疑掀开凉眸:“呵,是听到了啊。”
雍王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是当年那个女婴!”
“本王偶有一次曾见霍翀下战场时怀中抱了一个婴孩,自此以后霍夫人以身体欠佳,不常在人前露面。一年后,便传出霍夫人有了一个刚满一岁的儿子。”
雍王回忆起往昔恶狠狠道:“古往今来,欺君当灭九族。若她姓霍,圣上或保,可她并不是真的姓霍吧!”
“若非是你们,她何至如此!”凌不疑眼眸狠厉,青筋凸起。
“本王就是死也要拖霍卿越下水!”
雍王仰头狂笑,却猛然一震,他艰难低头只见一把匕首插入了腹部。
“你没机会说了,敢伤她的人…”凌不疑墨瞳蛰猛森冷,如恶鬼嗜血般一字一句:“都,得,死!”
他将匕首抽出,又是猛地刺入:“这一刀,替何将军全家还你。”
接着又是一刀扎入雍王的腰部:“这一刀,替孤城亡魂讨个公道。”
随后匕首一个翻转插入了雍王的心脏:“这一刀,祭奠霍翀将军。”
雍王忍着剧烈的痛楚:“你竟为霍卿越杀本王,你如何向圣上交代!”
“我做事,从来只跟自己交代。”凌不疑因为愤怒,眼中带着几分病态的狂戾,手中力道渐增。
雍王口中鲜血直流,最终是彻底断了气。
片刻后,梁邱飞同已经折返的梁邱起走进,他看了一眼雍王,有些傻眼。
因怒气还尚未平复,凌不疑稍稍扯了扯领口,眸带冷意:“告知廷尉府纪大人,雍王叛变,因对圣上有愧,现已畏罪自杀。”
梁邱飞为难:“这…这纪大人也不会信啊,他会验尸……”
“照我说的做便是!”
二人只得领命。
“还有雍王倒是提醒我了,当年孤城曾派传命官求援,霍翀将军身死后,孤城陷落,但因为劣质军械不过三个时辰便城毁人亡,所以他们也许逃过了破城之灾。至今也有可能存活人间。你们两个,即可去搜寻他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