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冷厉的眼神穿过韩婧瑶直直的瞧向赵恙,吓得他立马闭上了嘴。
赵恙心里委屈,虽说自己大温熠两岁,但不知怎得从小就被他强压一头,母后疼着他这个满门被抄的孤子,皇兄又觉得自己亏欠他,是以,他虽然被冠名最受宠的先帝之子,但从来都不是最受宠的。
不过还好温熠整天冷冰冰的一张脸摆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早早就搬出宫去住,不然可得抢走他所有得疼爱。
“这么说,刘梦蝶与小武应该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王公公翘着手指尖声道。
韩婧瑶点头同意他的看法,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若真是如此,他现在已经知道柳梦蝶被你们带走,今晚又是我们在此逗留的最后一天,他一定会来救柳梦蝶的。”温熠道。
韩婧瑶略显灰暗的眸子里似是突然闪起一道亮晶晶的光,会心一笑:“那我们就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嗯。”他小声应下。
——
清风拂过山岗,幽幽月色笼着一层薄薄地银色霜花,散落在还带着嫩色的枯叶上。寂静的空气中猛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一只黑色野猫轻轻跃进院子里,舔了舔身后翘起的尾巴,“喵呜”一声,跳进厨房的窗户里去了。
赵恙模模糊糊间本就睡意渐深的躁意一闪而过。韩婧瑶冷清的拍上他的肩膀,小声道:“别睡,你看大家都在埋伏着呢!”
王公公摸黑走了过来,为赵恙愤愤不平:“我家王爷从来没这么晚睡过,从小到大,哪儿受过这种苦呀。”
韩婧瑶刚想反驳两句,温熠却忽然走向窗前,抬手冷声道:“有人来了。”
几人连忙上前察看,漆黑的院落中,一道略显粗犷的黑色身影,轻快的攀上墙头,爬进了小院。
他先是谨慎的环顾四周,又看向院中的摆设,然后才悄然迈开步伐,沿着院墙往正屋走去,很是警觉的模样。
待他行至院中时,一道“叮铃”的铃声响起,隐匿在外屋的官兵突然冲开房门将他围了起来。
屋外被烛火点亮,几个官兵也拿起火将院落照的亮亮堂堂,使人无处遁形。
几人冲至屋外,明晃晃的火光中,一张冷家分明的面庞显现在月光下,温熠疾步走去,一副不屑的模样:“还记得我吗?”
那人被官兵强制按下,跪在地上:“是你?你果然不简单。”
先前见到这人,他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看来,就是他抓了梦蝶。
“梦蝶在那儿,把她还给我,还给我!”他大声嘶吼着,身体不停地向前冲,奈何被官兵死死压住,挣脱不开。
温熠浑手,柳梦蝶被人押解出来,她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眼中满是担心,但身子却止不住的往后退。
韩婧瑶疑惑她此刻的神情,却又不得不收起心思,逼问他:“你和梦蝶究竟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要给瘦子提议拐卖妇女。”
小武满怀希冀地看向柳梦蝶,触碰到她受伤神情且后退的步伐后,无声的轻笑,似乎是在嘲笑此刻的自己。
“七年前,我和梦蝶幼时就生活在这座山里,那时,山间无不郁郁葱葱,溪泉霖沥,数不清的野果沉甸甸地挂在树上,我们经常一起出去摘果子吃。可是,突然有一日,一帮山贼闯进村子,他们奸淫妇女,厮杀村子的男人,无数声撕裂般的叫声响彻山头,短短半日,村子里的人就都被杀个精光。我和梦蝶因为在山下的溪边玩耍,等到天色将黑回到村里,只见满地的褐色血迹,无数的尸体堆在村口的井里,井里放不下,就吧人扒光衣服,赤裸裸地挂在树上。”
说到此处,他黝黑冷冽的脸上,一道闪光从面颊划过。柳梦蝶更是红着双眼,泣不成声。
“梦蝶惊恐地大叫出声,引来了那帮人里的一个手下,我反应过来,强拉着她往村外跑去,可是两个小孩怎么能跑过大人呢,梦蝶为了让我跑掉,便故意摔倒,死死搂着那个男人的腿,大声吼道,跑,跑,往前跑。”
“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让那帮人付出相应的代价。后来,我在外面混出了些名堂,就借用在村子里长大的孤儿为名义回来,他们也并没有怀疑我。可他们竟然妄想平平淡淡地在村子里安享晚年,杀人老幼,辱人妻子的一群山贼竟然还想在别人家里,毫无忏悔之意的生活下去。”
他似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喊叫着说出这些尘封多年的秘密。
“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好过,他们就该千刀万剐。于是,我引诱他们重操旧业,多年的苦闷生活,本就不如意,我这么一提议,他们马上就同意了。我给他们牵线搭桥,联系卖家。后来,瘦子说李四要成亲,叫我过去凑热闹,我这才发现,原来梦蝶没有死,我让他跟我走,她竟然不愿意,她说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她的养父母对她很好。”
小武抬头看向温熠,冷笑道:“你也觉得很可悲,对不对,受害者竟然怜悯杀人凶手,我拿起桌上的酒壶,劈成两半,一半划破她的手腕,一半捅进她的肚子。第二日我心里始终放不下她,于是就跑去县衙,将她的尸体偷了出来,可我没想到,她竟然怀了孕,没有被我捅死?”
“可我不能让人发现她活着,她只能陪着我,我要让她看着那帮人一步步堕落,一步步步入我设计的陷阱里。”小武像是疯魔了一半,双眼狠厉地看向柳梦蝶的方向。
柳梦蝶下意识地往韩婧瑶身后躲,浑身发抖很是害怕的样子。韩婧瑶顺势上前,遮挡住小武的视线。
小武失望地低下头颅,道:“所以,我编造出一个女鬼的故事在村里传播,让村民不敢去后山的那座木屋,又找了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人,穿上嫁衣让她永远的是沉睡在那座山头,又把那个死婴风干了挂在树上,没想到,让你们先发现了。”
“你要包袱,可以有许多种办法,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去拐卖女孩去卖。”温熠阴霾一般的眼睛透过层层迷雾,直射进小武猩红的双目中。
他轻嘲地冷笑一声,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可能是不甘心吧,不甘心直接杀了他们,就是想让他们不好过,想让他们步入深渊。”
“愚蠢至极。”韩婧瑶精准吐槽:“你幼时经历过那么多的伤痛,现在却还要将这些伤痛强加在那些女孩身上。”
“对呀,你这人说着报仇,可一丁点儿好事都没敢,真不知道你图什么?”王公公讽刺道。
“那你是怎么与那些京中世家联系的,或者那些买卖的名单你是怎么的到的。”温熠道。
如果只是简单报复,他不可能会设计这么大的一个局,除非他有不得已的理由,而唯有合理的解释便只有他受人指使,不能轻易对这些人下手,坏了他主子的好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武冷笑道。
一旁的温熠冷冷地朝前走了几步,侧首道“抵死不认,对你有什么好处。”
小武依旧不肯言语,似乎是真的不打算开口。
温熠气急,又连声逼问,奈何小武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得先暂时押解回京。
恰好天亮时分,前去燕京大理寺报信儿的人回来,领着大理寺的衙役将那些村民拷牢双手,排成一溜往燕京去。
众人收拾好正准备上马,突然一个官兵从街上远远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郡主,我们找到你的婢女和车夫了。”
一位先前见过几眼的衙役前来禀告。
韩婧瑶激动的迎了上去,欣喜的目光早就透过院落,看了出去:“他们在哪儿啊?怎么没跟你过来?”
她高兴的像是一个孩子,反复往外张望。
忽然,一道低沉的男声像贴着耳朵灌入,带着几分暖意传到韩婧瑶的耳朵里:“咱们都要走了,他们来了也是要和我们一起下山的。”
“也是哦。”韩婧瑶扭头看向温熠,又抱歉地朝那官兵点了点头。
那官兵这才说道:“你的婢女说,她们在山下等着一道下来。”
等犯人都被囚车拉走,几人这才匆匆跟在囚车后面下山。
早晨清冷的风吹着长长的走道,太阳橙黄色的微光透过高矮不一的树木缝隙,匆忙升起。
行至山下,远远地韩婧瑶就看见白芷和成渝的身影,见他们两人衣着整洁,面色红润,并未有什么明显外伤,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郡主,我听说你们在上误入了贼窝?没受伤吧。”白芷担忧的来回在韩婧瑶身上摸索,生怕韩婧瑶受了什么严重的伤。
“没有。”韩婧瑶轻声安慰她:“谁能动的了我呀。”
白芷这才破涕为笑。
——
“你们不回燕京啊?”赵恙见温熠让人腾出几匹马,好生打理,又让人牵着到路边吃了好一阵子的草,心里顿感不对劲。
“我们本就不该逗留。”温熠淡淡地看向他。
他之前已经向陛下请命南下,若是半路返回,他们被人追杀的事情定然瞒不过去。其他都不要紧,但若真的查出是韩家所为,恐怕不能轻易收场。
再者,七日时间已经过去三日,若是再不走,就不能与其他禁卫如期汇合。
“可是......”
赵恙还想说些什么,王公公见状使劲拍了他一下,道:“干什么呀这是,温大人要走你就让他走呗,人家是公事,又不是闲差。”
赵恙这才撇撇嘴作罢,许是无聊又跑到韩婧瑶身边凑热闹。
“韩婧瑶,你也要跟着他走啊?”他说着还挤眉弄眼的往温熠那边瞅。
韩婧瑶有意逗他,故作委屈小声说:“我也不想要,可要去扬州看望外祖,同温大人一路的话,安全些。”
“安全,你管着叫安全,你们前脚出燕京,不出半日就被人追杀,为了逃命跑山上去了还,要不是因为你们穿的非富即贵,人家怕人找上来暴露自己拐卖的事,你们能活到现在?”赵恙愤愤道。
他就是心理不平衡,纯属没事干,找韩婧瑶的不痛快罢了。
奈何韩婧瑶也不气恼,反倒是淡然一笑,一副与我无光的模样,让赵恙一阵胸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