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 州。
皎洁的寒月笼上一层透着冷意的薄雾。
昏暗潮湿的街角,月光侵蚀,黑黝黝的街边小店,雾蒙蒙的烛火照着他的脸庞。
他起身披上一件松垮单薄的外袍,急不可耐地冲到门口,打开屋门,朝街边小道走去。
心心念念的美娇娘正在巷尾深处等着,他可不好让如此美色从自己的手上溜走。
路越来越深,借着明亮的灯笼,他勉强可以看清前面坑坑洼洼的石子路。
苏铭心底一阵烦闷,真不明白颍州为何要铺些难走搁脚的石子小路。
突然,拐角处的一抹青衣倚在墙上,纤细的腰肢,白嫩的臂膀无一不让他魂牵梦萦,就连那恰到好处的发丝,都像是精心设计好了一般,细长的玉石耳坠斜挂在耳下,远看竟像是一滴泪珠。
苏铭顿时心下欢喜,涨红着脸提溜着裤腰,全然不顾脚下的石子向前冲去。
灯笼被颤抖的双手放置地上,他一脸惊恐的摔倒在女子身旁,面色苍白的攀爬在地,嘴张得老大,嘶哑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响。
许久,身形摇晃,腿脚抽筋,便栽倒在灯笼一旁。
而那青衣女子照例倚在墙角,昏暗的月光打在她毫无生机的脸上,透着些许寒意。
——
同福客栈。
“几位客官,这几道都是本店的招牌菜,还有本店的槐花酿,要不要尝一尝啊?”店内打杂的小二王麻子正热心的想向几人介绍着菜品。
顾及同行的禁卫军已经好久没吃上几顿好的,温熠并不多说,只道要王麻子上些牛肉热酒这些能轻易填饱肚子的菜肴。
“大人,咱们这些人吃些牛肉没事,可郡......韩小姐还有白芷都是娇养惯了的女人,难免有些食不下咽。”说话的是禁卫军长史张岩。
温熠冷淡的眸子向楼上客房看去,韩婧瑶还没有下来,应当是在收拾东西,娇养,这种东西真是跟她不沾边。
“好,那就加几个地方菜吧。”温熠道。
一旁的王麻子连忙高声喊叫着,迎仙板鸡,卤鲫鱼各一份。
待饭菜上齐,韩婧瑶才悠哉悠哉的从屋里出来。
温熠抬眼望去,一身嫩黄色多层散裙,手腕处的宽大衣袖被她用丝带绑起,平常散下的乌黑秀发也盘了起来,发间并无饰品,只有嘴角一抹红显得格外耀眼。
“在等我们吗?”韩婧瑶倒丝毫没有察觉到温熠不同寻常的神色,照例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众人神色各异,茫然地低头说没有。
两天前他们与温大人在驿站汇合,听闻了他与韩婧瑶在山上遭遇,本来无比自责的众人,在听到两人深夜前去探查的时候,猛然想起些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碍于情面,不好说出来。现在再看两人的举动,难不成太后娘娘让大人护送崇安郡主就是为了撮合他俩,而且现在还成功了?
几人很好的掩饰住自己的神色,并无太多显现。倒是白芷在一旁挤眉弄眼不说,还想起身却被成渝一把拉住,示意不要多事。她这才坐回去,但还是忍不住频频往韩婧瑶的方向看。
菜肴很快就端了上来,只是后来点的那些制作比较复杂,只好先吃些别的填饱肚子。
众人大快朵颐着,他们已经将近十天没有沾荤过腥了,顾不得其他,只是一个劲儿的吃。
韩婧瑶刚夹起一片笋片,就听到一道沙哑的男生响起:“听说上面派人来巡查了?”
“什么巡查?”有人问。
“据说是陛下亲派的人,到江南各地替天子巡查的。”沙哑的声音又响起。
韩婧瑶扭过头来看向那桌人,只见几位身穿衙役官服的男子正在喝酒闲谈,她没有多想,扭头从白芷的桌上拿了个煎饼。
“哎呦,那可厉害了,这官得多大呀?”
“哼,这个人官大,年纪倒是不大。”一道男声轻蔑的笑道,嘲讽的意思不言而喻。
“是谁呀?能让头儿你这么不服气?”
“还能是谁,温熠呗。”
“就是那个满门抄斩,结果就他一个人被保下的温国公长孙!”
听见这个名字,韩婧瑶反射性看向温熠,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是顿了顿夹菜的手,随后就像没事的人一样自顾自地啃了口馒头。
其余的人先是一惊,但见自家大人没有什么表示,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门头苦吃。
那帮人还在继续,“头儿,据说他幼时杀父弑母,才被太后保下的,是真的吗?”
“这谁知道呀。”一人嗤笑道:“人家是太后的亲外孙,皇上的亲侄子,就算犯了什么错,也肯定冤枉不到他身上。”
“也是,不过是陛下的一条走狗罢了,陛下让他去哪儿他就得去哪儿,哈哈哈。”
韩婧瑶捏着筷子的手青筋暴起,温熠是什么样的人她是不清楚,但肯定不说他们说的那样,不然,等不到现在,他们刚刚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她又看了看温熠,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们依旧在大声讨论着,丝毫不顾及其他吃饭的人,他们只是一群自私的,伪善的人罢了。
韩婧瑶突然站了起来,疾步走了过去,飞扬的裙摆飘起一阵花香。
韩婧瑶冷声质问:“当众非议朝廷命官,这就是颍州应该有的礼仪吗?”
“更何况,你们还是还穿着这身官服,真是可笑之极。”
衙役们听到这话,纷纷站了起来,那道沙哑的声音气愤的拿起酒杯砸向地面:“你个女人多管什么闲事。我们说我们的,和你有关系吗?”
韩婧瑶刚想表明身份,却被一双大手拉了回去,他的身上有股淡淡地清香,似乎能让人心安许多。
“不能暴露身份。”他沉声道。
她费力掰开他的手,怒气匆匆的扭过头去:“你管和我有没有关系,说我是女人。”韩婧瑶冷哼一声,不屑的眼神扫视他们一眼,道:“那你们一帮大男人为什么像个长舌妇一样在这儿嚼舌根。我是女人,你不是你娘生的。”
白芷见韩婧瑶显然已经骂上瘾,连忙起身走来,边拉边说:“小姐,注意形象,形象哎。”
可衙役们怎么会轻易放过她,被人叫头儿的男人,率先走上前来,道:“说我们当众非有朝廷命官,谁看见了,当时你,当街辱骂朝廷命官,大家伙都看见了。”
环视四周,看热闹的人不少,但一听就这话,纷纷扭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温熠将韩婧瑶护在身后,冷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双方都有过错,还望海涵。”
那人冷哼一声,不屑道:“你是个什么身份,也敢跟我说话。”
说着又看了看温熠身后的禁卫们,嘲讽道:“就这么几个人,还想跟我们斗,还是跟我们去府衙走一趟吧。”
他言语之中的威胁再是明显不过,张岩探头小声道:“大人,咱们正好要去拜见颍州知府,不用借他的手前去打探。”
温熠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韩婧瑶离得近自然也是听到了张岩的话,在温熠一道冷眼瞥向她之前,率先开口:“走就走,谁怕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