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宁听她说了半天，日月会到底有什么勾当，还是没弄明白，知顾蓉于探查之道一无所知，自然难有所获，倒也并未怪她。
但欧阳宁当街斩人一臂，虽是事急从权，又是被迫而为，到底弄得血溅满地，却也说不过去，又不知顾蓉随后救援，情形到底如何，本想开口问她，但想她粗枝大叶，乃是救己心切，便是问她，她只怕也回答不出。
但茶馆究不是久待之所，欧阳宁将长剑连同剑柄，都捏在手中，以防随时迎战，顾蓉却道，他实不必如此紧张，这什么日月教的，武功其实都是稀松平常，要不是器械古怪，便是十人联手也不难抵挡。
欧阳宁听她说的肆无忌惮，浑没将天下高手放在眼中，心道她如此狂傲，将来少不得要栽跟头，便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倘若令祖母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上，平手相较，你有把握取胜吗？”
顾蓉没料到他有此一问，不免牵动伤心，但沉吟良久，还是答了两个字：“我有。”
欧阳宁没料到她竟会如此回答，想不明白究竟是她奶奶，武功实在稀松平常，还是顾蓉实在傲的没边，随口吹牛。
又想自己跟那老太太只见过一面，听闻爷爷逝世，反应如此激烈，那么他们生前定然交情非比寻常，如此看来，能跟爷爷说的来的朋友，自也不会是什么江湖上不知名的小喽啰。
想到此处，不由得觉得顾蓉这个捆风的毛病，实在忒也过了分。
顾蓉被他牵动心事，心中着实烦恼，若不是发问者是欧阳宁，少不得要发一顿脾气。
但她不愿欺骗欧阳宁，其实祖母武功修为并不甚高，年老之时又是怪疾缠身，武功大打折扣，平手而较，那便绝不是自己此刻之敌。
可顾蓉武功再高，究竟不能再见祖母一面，心中的伤感，却比武功成就，更加令她心伤。
欧阳宁见她垂下泪来，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此言，未免引她伤心，又对逝者不敬，但她跟自己开玩笑之时，那便全无顾忌，想要致歉，却说不出口。
顾蓉虽然一时伤感，但她并非儿女情长的啰嗦之人，过了一会，便问欧阳宁道：“你说，咱们去哪儿救卞前辈去。”
欧阳宁全没料到她，竟然还想犯险，去救那个姓卞的老贼，但见她泪眼盈盈，却也不忍直斥其非，只想拖延了事，将此事弄个不了了之，那是最好。
他打的这个主意，自然神色便暗了下来，顾蓉跟他日久，知道他的脾气，劝道：“不管怎么说，卞前辈是救过我的，你想当时，要是没有他扶正祛邪，我还哪有命去那阴诡地狱，得那‘天王保命丹’的机缘。”
欧阳宁沉吟未答，毕竟他是将这件事，也一并算上了，不然早就一剑捅他个透明窟窿了。
顾蓉却继续说道：“一码事儿归一码事儿，此人恩将仇报，确是该当重惩，可是你想爷爷那么厉害的武功，要是有心寻他晦气，难道几十年来，竟会没机会吗？由此看来，连爷爷都已放下了过节，你还在愤愤不平什么。”
欧阳宁听她此言有理，要是以爷爷的本领，来找这姓卞的麻烦，便是他将少林武当的高手，尽数请来给他护驾，也挡不住爷爷神剑之一击，又听顾蓉与自己一般称呼，不由得心生异样，她后面的话，便没听入耳中。
顾蓉见他仍在迟疑，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说道：“照啊，老一辈的恩怨是老一辈的，咱们做小辈的，是非对错，却要靠自己来判断，你想要是都为祖辈来讨公道，那么姓岳的见到姓秦的，姓杨的碰上姓潘的，岂不是要闹个同归于尽了？”
欧阳宁顺口问道：“姓岳的，姓秦的，姓杨的，姓潘的？”
顾蓉笑道：“是啊，你听过说书没有，《说岳全传》，还有《杨家将》的故事。”
岳飞的故事，欧阳宁是知道的，但什么杨家将的事儿，他却一无所知。
顾蓉倒是不厌其烦，跟他讲起故事来，她心想能不能救出卞大夫来，到头来还是靠的欧阳宁的智谋，他如存心捣乱，那么必然事倍功半，说不定还会从中作梗。
只好先跟他讲一些忠义的故事，说不定欧阳宁“痛改前非”，不然也能看在先贤的面上，同去救人。
她虽爱听书，但也知说书人所言极尽夸张，许多虚妄不实之处，都略过不提，如此一来，她口才本就笨拙，有些又是记不得了，加之书中所述实在有违常理，因此她自己说了个颠三倒四，欧阳宁竟是半点也没听懂。
可欧阳宁却见到顾蓉满头大汗，亟想将故事说的周全，心中也知这丫头甚是骄傲，能为了此事，如此低声下气的求着自己，也觉得无可奈何，叹道：“故事且不忙讲，先去救人。”
顾蓉大喜过望，她啰嗦这许久，就是为了让欧阳宁想个计较，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生怕他是敷衍，补了一句道：“你不是蒙我吧。”
欧阳宁淡淡一笑，道：“不为了这老匹夫，为了我的好蓉儿如此焦急，我怎能置之不理。”
顾蓉脸上一红，想说什么，却怕惹欧阳宁不快，而又反悔置之不理了。
欧阳宁不再啰嗦，从窗格中越了出来，他不愿引起骚乱，一路贴着墙根，缓缓而行，顾蓉见他如此，虽然此举颇不光明，可是她也已不是初入江湖的小女孩了，轻重缓急还分的出来，知道眼下不是使小性的时候，因此也就矮着身子而行。
回到适才的街上，别说顾蓉大吃一惊，连欧阳宁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原来适才激斗的战场，竟然丝毫没有痕迹，别说断肢鲜血，就连适才打斗踏出的脚印，也都被抹的干干净净，便如从未有过任何纠纷似的。
顾蓉刚想叫嚷，欧阳宁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嘴，摇了摇头，手掌便放开了，顾蓉也觉冲动，但此举实在太也荒唐，眼神之中满是疑问，意思是说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