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宁也是全无头绪,他知街市必然有人刻意打扫,而打扫的目的,便是怕引人注目,何以如此,何以如此,脑中飞快转着念头,却始终定不下心来。
顾蓉见他沉吟不语,拍了他肩头一下,又向来路一指,意思是说回去再做道理。
但欧阳宁事情没搞清楚,不愿去而复回,心中又琢磨起来,这等人人自危的时刻,百姓是不会多事,官府也是人手不够,商户更是人去楼空,拾掇现场之人,只有这日月教的同伙。
但事情之怪就怪在此处,虽然他们居心叵测,也是他们先出手挑衅,但到头来他们均被顾蓉打倒,伤的更是死去活来,尤其是那黄袍老者,还有那铁锏客,一个被欧阳宁斩断一臂,一个被顾蓉震的双腕断折,是否能保住性命,已是五五之数,如此深仇,该当纠集人众,找自己二人报复,才合常理。
可如此偃旗息鼓,默不作声,以常理度之,该当有极隐秘,极重大的阴谋,才能令他们不得不放下这边的恩怨,去做那边的勾当。
那边的勾当,什么勾当呢,发药,掳走姓卞的,这两件事有什么干系,他思索此事,不由得怔怔的发呆。
顾蓉还道他无计可施,心中不免有气:“早知他如此不济,实在不该徒费光阴。”想到此处,便想冲出去,乱打一场,说不定真相反而大白。
欧阳宁见她又冲动起来,忙拉住了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咱们到发药的地方先看看,别打草惊蛇。”
他正说到此间,却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兴高采烈的从街道彼端奔跑而来,他似乎甚是兴奋,竟没瞧到街边的欧阳宁和顾蓉两人,欧阳宁正没头绪,心道这小子如此狂奔,说不定有什么紧要关窍,要着落在他身上,朝顾蓉一打手势,便跟着他往西拐去。
欧阳宁生怕这小子有甚古怪,也怕打草惊蛇,距离他约有四丈来远,既不迫近,亦不疏远,就这么一路尾随其后,顾蓉见他如此鬼祟,放在以往定要嫌他不够磊落,可是见识了日月教的邪门,这念头一现即隐,连多想都没做多想。
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僻巷之中,欧阳宁生怕这小子安排下什么机关陷阱,跟踪不得不变得极为谨慎,可他这么一谨慎,从四丈拉到五丈,五丈又拉到六丈,七丈,八丈,这里的街巷他本不熟识,竟然不知怎的七拐八拐的,最后丢了影踪。
他正自懊悔,顾蓉却连打手势,先就跟了上去,欧阳宁生怕她冲动,跟她并肩而行,低声问道:“你看到他的身影了吗?”
顾蓉也低声道:“没有,但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很粗重,显是个不会武功的家伙。”
欧阳宁心中大喜,他浑忘了顾蓉内力与日俱增,单就从呼吸,脚步,神态,举止,能看出这许多痕迹,要说追踪到是她的专长。
顾蓉脚步停在一处,极破旧的砖房之下,欧阳宁也即收步,他全无防备,这一下原是动静不小,好在里面那小子,一无所知,便是欧阳宁猛踹一脚,只怕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欧阳宁透过砖墙缝隙,往里一张,见那十五六岁的小子,手中拿了一粒药物,正是与之前从日月教手里夺来的一模一样,叫做什么“洗髓金丹”的便是,心中不禁好奇,这玩意听姓卞的言道,毒性不小,这小子是要用这药,害了榻上的那名老妇,一时尚自踌躇,不知是否应该闯进去救人。
顾蓉并没欧阳宁想的那么深远,她只是在想,看年纪这小子应该是榻上那妇人的儿子,这小子不会武功,不知从哪里搞到这药来的。
欧阳宁和顾蓉,各自寻思自己的,那小子已将药给老妇服了进去,欧阳宁眉头一皱,心道此刻阻止也已然迟了,不如静观其变,看看此毒发作究竟是什么模样。
哪知过了一顿饭时分,那老妇竟然坐了起来,说话的言语也较之前,中气充沛的多,但她口中说的似乎是闽赣一带的方言,所述言论,欧阳宁是半个字也听不懂了。
又过了片刻,那老妇竟然走下地来,欧阳宁和顾蓉都是学武之人,一眼便瞧出那老妇也是不会武功,但下盘并不如何虚浮,显然体魄已复,如此看来,那“洗髓金丹”,却当真是治疗疫疾的良方了。
可既是良方,光明正大的派药,百姓也非不知好歹,那是何等的美事,何必如此鬼鬼祟祟的,这个疑问,又萦绕在二人脑海之中了。
那老妇既能下地,拿了锄头之类的玩意,似乎是想下地干活,但他儿子却叽里呱啦的说了半晌,他口音并无母亲那般重,欧阳宁似乎能听懂数语,沉吟半晌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说,城里遍地瘟疫,碰上了救苦救难的菩萨,这药这等神奇,且明儿再去偷上几丸,以后再有什么病也就不怕了,因此万万不能声张,老实在家,莫要引人注目为是。
那老妇虽然不愿,可是见儿子说的有理,又说了几句话,欧阳宁却又听不懂了。
顾蓉拉着欧阳宁走开几步,便道:“这药看起来不像是假的,那妇人用了之后,疗效似乎相当…相当…”她也是满心疑虑,接下来的话,却是不易措辞。
欧阳宁接口道:“似乎相当显著,但是蓉儿你想,这药她才服了多久,便算是仙丹,也没这般快法,再说了如此良药,所用药材必然极为珍贵,炼制更是不易,怎能如此给这些乡村野夫服用,便是有心试药,也不能如此大方,再说了既是行善积德的善举,怎么处处藏头露尾的,倒反而成了做贼似的。”
顾蓉见他分析的如此透彻,每一句话都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当真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喜道:“那你说卞大夫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