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蓉正想笑骂,欧阳宁却已牵了她手,上山去了。
哪知沿途警哨固然不见,连一个青城弟子也没瞧见,欧阳宁笑道:“看来他们都不欢迎你,真的都闭门谢客了。”
顾蓉摇头道:“我也是青城弟子,除了你师父的道馆,其余的地方也都是走惯了的,我看有点不大对劲。”
欧阳宁听她这么一说,也觉有些不对,本想直奔祖师堂,但转念一想,还是拉着顾蓉上了丈人峰。
丈人峰他从没上来过,固然是因为此地乃是天阴子闭门思过的地方,而凭他当时武功,只怕也不易轻易上来,此刻却是履险如夷,笑道:“当日我不自量力,要是早上来这地儿,只怕就不敢跟你动手了。”
顾蓉笑道:“我师父那个人,可不好相与,当日你要是胆敢上来,可有的你苦头吃了。”
欧阳宁问道:“那贼道…嗯,天阴子师伯对你很不好吗?”
顾蓉摇头道:“你不知道师父他…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但对我却未必全是虚假。”
沉吟良久,续道:“我师父曾说他确实做了几件荒唐错事,但年少之时却也不足为病,师祖未免小题大做,又说师祖偏爱你师父,这才令他不得不远遁江湖,但这些话死无对证,也不能以此为凭。”
正说之间,已上了丈人峰的一处缓台,缓台上只有四五间茅屋,一大片空地,此外更无别物。欧阳宁问道:“此地如此简陋,单是吃饭一项,只怕挺辛苦的吧。”
顾蓉笑道:“冬天倒还方便,到了夏天,不免要日日去搬运蔬菜,搬上一日,也只够一两天的吃用,我们可没什么产业,自然没有佃户讨好,我曾建议不如两宗合成一派,有了厨房,也不必如此辛苦了。”
欧阳宁点头道:“你说的是,可是师父未必肯原谅师伯,毕竟当初下毒那一手,未免太过歹毒了。”
顾蓉却摇了摇头道:“我师父却骂了我一顿,他可不是怕你师父不原谅,而是不原谅你师父。他说你师父得师祖青睐,祖传的玩意一股脑的都给了他,便是残羹冷饭也不肯施舍,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可是如何报仇他却不肯对我说了,我怕他再弄毒,老实说,师叔如何我是不介意的,可是你和薛红影妹妹的性命,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他害了,因此我始终缠着他学武功。”
欧阳宁这才明白,原来天阴子这恶贼,不是到后来才起毒心,原来从一开始便筹谋害人的法子了,问道:“那后来埋炸药的事儿,你也有参与?”
顾蓉摇头道:“不,这事情他不让我参与,最后那一个月你大师兄带着你四处找什么灵丹妙药,我师父便带了一批黑火上山,我知他不怀好意,可还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埋下的。
也是他过于谨慎,眼睛总是不自觉的往桥侧那边瞅,我一见那地方,野草都被割的光秃秃的,显然是做过手脚的,但如此明显的陷阱,你师父也不是傻子,自必会有察觉。”
欧阳宁回思过往,似乎并无此节。
听得顾蓉继续说道:“但比武的那天,已是深秋,那地方满是枯叶衰草,却也并不稀奇,你没在意也怪不得你,可是我早知不对,对你反复暗示,你却毫无反应。”
欧阳宁笑道:“那时你暗示过我吗?我可不记得了。”
顾蓉“哼”了一声,道:“连你师父都瞧出来了,就你傻小子浑浑噩噩,还上来就用了绵辕剑法,非要跟我见个高低不可。”
欧阳宁歉然道:“我这个糊涂小子,算我不识好歹吧,可是我师父最终还是被你师父害死了。”
顾蓉望向远方,低声道:“你师父是为了救你而死,他要是趁着烟尘拔步就走,那死的一定是你这小子了。”
欧阳宁不禁眼角一酸,平生对他能够舍命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爷爷是肯的,顾蓉是肯的,今天得闻,原来师父也是如此恩深,不由得心中极不好受。过了好一会才道:“便是因此,你一直不肯对我大师兄明言。”
顾蓉点了点头道:“不论结果如何,杀你师父的是我师父,你大师兄要是知道你牵涉其中,只会连你也记恨上,至于他要恨屋及乌,因此记恨我,我可不在乎。”
欧阳宁心中感动,心想她当初便能为自己做这么多,而自己在危机之中,险些抛下她独自逃生,不由得既羞且愧,问道:“当时你我还不熟,为什么待我这么好。”
顾蓉白了他一眼,“嘿”的一笑道:“我早就说过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难道朋友有难,能袖手旁观不成?”
欧阳宁见她始终都是这么一副德行,有时未免多事,但对朋友向来是够意思的,相较之下,反而是自己不够义气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阔别数月,峰上自是全无食材,好在顾蓉早有准备,带了不少青菜萝卜,连盐米也都齐备,欧阳宁不知她竟然准备的如此充分,也难为她时时带在身边,帮着她忙乎了一晌午,却也只做了一个粗菜。
欧阳宁吃了一口,那味道自是难以下咽,心想顾蓉纵然千般都好,厨艺一节实在难以恭维,他不想谎言相欺,再则脸上的神情自也骗不得顾蓉的眼睛,两人都只吃了两碗米饭,至于那些烧坏的青菜,自然都倒到了山涧之中。
至于什么时候去拜会贺瑜,二人却又犯起了难,起初欧阳宁不知缘由,倒还理直气壮,此刻却有些怕见贺瑜,反而是顾蓉劝他莫要在意。
丈人峰距离祖先殿并不算远,但二人暗自警惕,尽管此时武功均已大进,可他们来此并无歹意,只不过是顺路拜谒,总不能没来由的打了起来,可每过一处关隘,心中便增加一分疑惑,一路之上不但没人警哨,甚至青城弟子也无一人。
回想数月之前,派内虽然只有贺瑜,欧阳宁,薛红影三个弟子,但外围警戒之人,以及烧火做饭的仆妇,仍是井井有条,此刻却均已影踪不见,心道:难道是贺师哥不喜排场,遣散了众人,还是他武功已成,带着派内之人外出游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