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川,驿站马夫便即调转,至于以后如何行走,自有本地人马呼应,顾蓉重游故地,却实在吃不惯川味土产,便没多做停留,雇了一辆驴车,望青城山便行。
成都距离青城山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顾蓉和欧阳宁商量,到了山上如何解释,毕竟欧阳宁并未秉明,就跟顾蓉下了山,且不知贺瑜要如何发落呢。
欧阳宁却道,贺师兄为人慷慨豪迈,必不会介意这等细枝末节,顾蓉撇了撇嘴,显然颇不以为意。
就在这时,身后銮铃响动,有人迫近,欧阳宁出自本能,伸手便取出长剑,顾蓉却浑若不闻。
待得马匹奔近,欧阳宁这才看清,原来还是那个党小清。
顾蓉早就有心将解药尽数给了她,一再被欧阳宁阻拦,又见党小清如此死缠烂打,自忖若是易地而处,也会如此纠缠不可,当下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玉瓶。
这玉瓶也是那怪墓的陪葬品,原本里面呈装的是什么“落红”,她也不知是什么,顺手倒了出来,一直随身带着,只觉触手生温,必是一大宝物,后来做了“三尸脑神丹”,成了装解药的葫芦一般。
党小清一见之下,登时大喜,伸手便夺了下来,这一下顾蓉和欧阳宁都吃了一惊,看党小清的身法手劲,虽然比顾蓉尚自逊了一筹,但武功也颇不弱。
欧阳宁心想,她既然会武功,又怎会被顾蓉强行塞了毒药,但他长剑可比脑筋转动的更快,“当”的一声清响,将玉瓶斩为两截,里面灰褐色的解药滚了一地,落在土中,便是极难寻找。
党小清还待要找,顾蓉已从怀中取出一段极短的笛子来,稀溜溜的吹了起来,党小清一颤之下,立即大声惨呼,抱着头十分难当。
欧阳宁心中不忍,但想这党小清全是咎由自取,心中对这什么“三尸脑神丹”,心中也是暗自惊惧,想不到这等阴损的小小一枚药丸,竟能整治的人如此死去活来。
顾蓉吹了一会儿,见欧阳宁双手不自禁的发抖,知他不忍见这等惨状,拉着他手远远走到一旁,短笛也已揣回怀中。
欧阳宁见党小清仍在地下翻滚折腾,问道:“她…不会死了吧。”
顾蓉摇了摇头,又走开几步道:“按理说不会的,这下她不敢再来纠缠了。”
欧阳宁叹了口气,想起法时和尚说过的话,结合今日亲见党小清的模样,心中不由得酸楚,说道:“蓉儿,我说句话你别来见怪。”
顾蓉知他又心软了,便道:“你要我给她解药,我就给她。”
欧阳宁犹豫良久,思索半晌,心道这党小清如此心机,当真是缚虎容易纵虎难,一旦她得脱束缚,必然要猛烈报复一番,就算不能立时发难,也会剜空心思的寻找麻烦。
又想她身中此毒,尚且如此无畏,将来纠缠起来,只怕自己和顾蓉都难免为她所害,如何两全,一时倒还真没有好主意,只好硬起心肠,摇了摇头。
顾蓉笑道:“不忍的是你,摇头的也是你,到底要我怎样呀?”
欧阳宁埋怨道:“你逼她服药之时,可没先跟我商量过,像党小清这等出身穷苦,满肚皮阴谋诡计的家伙,岂是好驾驭的,只怕咱二人合起来,也不及她算计之万一。”
顾蓉微微有些醋意,愠道:“她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稍加手段还不是收拾的她服服帖帖,怕她怎的。”
欧阳宁摇头道:“我说的是心机,不是武功,世上之事可并非事事诉诸武力,你还记得咱们在辽东见到的那个郭琦吧,那个人用心刻毒,杀人不眨眼,但同样身中此毒,你看他是否有勇气上呼玛山去?”
顾蓉奇道:“那又如何?”
欧阳宁摇头道:“我说这党小清有一股狠劲,比那个郭琦更狠,这样的人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也必能轻松将人斩尽杀绝。”
顾蓉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但她毕竟不是吓大的,更何况解药还在自己身上,以此为要挟,谅党小清再如何大胆,终究不敢太过放肆,便道:“那你说如何是好?”
欧阳宁叹了口气道:“要是昨日你问我这句话,我定会告诉你斩草除根,可是见到她被你整治的如此惨法,实在狠不下心来,平心而论,若是易地而处,我也定然要恨上你这个大魔头不可。”
顾蓉抬手便打,笑骂:“你才是大魔头哩。”
欧阳宁跟她相伴数月,知她脾气,说话之际便在提防,知道她定会发掌攻击,一矮身便躲了过去,拉着她胳膊上了马车,笑道:“快走了,咱二人说笑不打紧,要是又被那党小清纠缠上来,只怕又要徒惹是非了。”
成都离青城山,还有两日路程,沿途定然路过雪山,只因不知薛红影是否已夺回掌家之权,这雪山自是不能轻易上去的。
二人这番回来,也是有意凭借眼下功力,替薛红影讨回公道,毕竟依顾蓉所言,雪山派一群弟子,武功都是不值一提,当日之所以狼狈逃窜,一则不明地形,二来受了拖累,三来当时顾蓉武功修为有限,而此刻的她早已今非昔比,更何况还有欧阳宁相助,断不会有任何闪失。
次日赶到青城山脚下,欧阳宁踌躇道:“我师兄当日曾对你下过逐客令,只怕不会欢迎你入观。”
顾蓉笑道:“你被我拐跑了,他也不会欢迎你入观,你呀,就是想的忒多,事事存了个求全之心,你想让家人引以为豪,你想让朋友不左右为难,你想让不相干的人不说你一句坏话,可是你就要委屈自己,就要时刻让自己做个书本中的圣人,长此以往你累是不累?”
欧阳宁听她这话,也觉自己背负的未免太多,叹了口气道:“你这话不错,也许我该多学你任性胡闹一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