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蓉自是早就听见了,但之前使费都是欧阳宁买单,自己若再因此与他吵闹,未免有忘恩负义之嫌,况且她慷他人之慨。
惹出祸来,还是欧阳宁替她摆平的,好容易两蒙其利,又丢了西瓜捡了芝麻,连她自己也觉得未免不值。
尽管欧阳宁啰啰嗦嗦,但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顾蓉也在寻思,所谓行侠仗义,便是与人方便,解人危难。
若是自己富甲一方,施舍些与贫苦之人,那自是小事儿,可若是力有不逮,要自己倾其所有,甚至是舍己为人,到底值与不值?
这个问题,放在一年之前,顾蓉连片刻都不需思考,可是经历这许多惊险,不免令她动容。
江湖上尔虞我诈,见利忘义的事情,她虽然见得不多,终究还是看到了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越来越觉得欧阳宁所说的那些“大道理”也不是全无根据,但若说欧阳宁所述句句箴言,倒也并不见得。
她胡思乱想之际,欧阳宁早就将摊子上的烂菜叶子,扔了个干干净净,叫了顾蓉几声,见她若有所思,不知是着了什么魔。
正在此时,街角蹦出两个彪形大汉,手执狼牙棒兴冲冲的朝这边走来,在场的商贩最是八面玲珑,见他们来者不善,都忙乎着收摊逃走,以免损失。
可欧阳宁和顾蓉却是后知后觉,他们虽会武功,但街上人来人往,根本不懂什么察言观色,更不知他们盯梢报信的暗语,发觉的反而最迟。
待到不远时,欧阳宁才起始发觉,好在他们这个菜摊本就没有什么,压根也不用收拾,他见顾蓉还在愣神,一拉她衣袖,顾蓉这才发觉,定睛一瞧,原来前面的正是那个自称“伙计”的男子,后面两个彪形大汉,显然是来找麻烦的。
顾蓉正好技痒,有心将这小子再狠狠教训一顿,令他这辈子不敢行骗害人,欧阳宁却见这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伙并不好斗,尤其是那两条狼牙棒,少说也得四十来斤,那么膂力定然不凡,贸然接阵,实为不智。
可顾蓉二话不说,双掌一错,竟然抢先攻击,欧阳宁叹了口气,心道:“这蠢丫头真是无可救药,人家未必是来找你晦气,何必贸然涉险。”
但他也知自己这么想未免是自欺欺人,那个“伙计”本来是要大捞一笔,偷鸡不成蚀把米,岂会善罢甘休,即令易地而处,自也要出口恶气。
顾蓉拳出如风,又用上了“逍遥游”的掌法,欧阳宁见她在三人夹击之下,竟然大占上风,也就不去助阵,只是一旁掠阵,手中长剑出鞘,若是顾蓉稍有大意,也可立即救援。
三人之中数先前那“伙计”最为不济,三招没过便被顾蓉打的站不起身,余下两人没了累赘,反而招数渐渐紧了起来,将顾蓉困在核心,欧阳宁虽在外围,可是一柄轻飘飘的长剑,碰上这等沉重兵器,又有什么用处。
但顾蓉一直未落下风,仗着拳法灵动,内力不俗,跟这两个虎背熊腰,力大招沉的家伙,倒是打的有来有回。
欧阳宁见势不对,长剑寻匣抵细,他并无伤人之念,但大肆捣乱,令这两个家伙不得不分心防备,顾蓉那边便可脱却困厄。
计策虽然卑鄙,却是大见成效,果然顾蓉一招“横扫千军”,左足反勾,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将一个二百来斤大汉绊倒,她右足踏在大汉身上,专心对付另外一个,那便更是容易的多了。
只见顾蓉单掌接住棒腰,另外一只手,朝对方双眼插去,这一招更是古怪,那人不得不放脱狼牙棒,顾蓉接在手中,只觉沉甸甸的并不顺手,向下一掷,压在先前那汉子身上,棒尖刺进先前那汉子的屁股里面。
那汉子疼的杀猪似的惨叫,这丢了兵刃的家伙一见这情形,连同伙也不理了,兵刃也不要了,没命价的逃了。
顾蓉觉得这么搞也未免过了分,抬足放开了先头那汉子,那汉子脱却束缚,忙扒下屁股上的狼牙棒,不敢多说,也就玩命的逃了。顾蓉见这二人容貌丑陋,还都不讲义气,忍不得哈哈大笑。
罪魁祸首的那个“伙计”本来也想逃命,可是欧阳宁早就盯住了他,一把将他揪了起来,大声道:“你骗人在先,寻人报复在后,还有什么话说。”
顾蓉也是喝骂:“你小子好不要脸,那两个家伙是你雇来的还是请来的。”
欧阳宁暗暗好笑,心道:“这莽撞丫头,审问也是不得要领,雇来的还是请来的,又有什么区别,到头来都是替他出头而已。”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干的什么勾当,还不从实招来。”
这伙计战战兢兢,本想找两个厉害的角色,将银子夺回来,再行二一添作五的,赔偿自己“损失”,以及两位好汉仗义出言的酒水费,哪知一切阴谋尽皆落空,反而为人所擒,当下不敢强项,只好老老实实的交代罪行。
原来他姓吴,名金周,乃是本地一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平时就靠走街串巷,偷窃度日。好在他胆子甚小,所盗者不过仨瓜俩枣,街里街坊均知他劣迹,也不跟他计较。
之所以不跟他计较,还是因为这吴金周一段不为人知的丑事,四十年前他奶奶吴氏,一女嫁二夫,两个丈夫一个叫赖长云,一个叫孙伪劣,生下的儿子,就不知道姓什么好,偏偏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谁家不笑话他们不知廉耻。
因为他家声名狼藉,没人跟他们对亲,这吴氏竟找牙婆子,不知从哪儿搞来一个半老徐娘,生拉硬拽的就这么让儿子成了亲,生了吴金周出来。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件事情最后还闹到了官府,又是弄了个身败名裂,官老爷倒也不糊涂,将一家子都进了诏狱,只剩下这个吴金周未被株连,当时他还七八岁,只好行乞捡破烂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