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慢点!”钟定海嚎叫着。
纹身师傅悻悻的松开他,转头看向一边站着抽烟的刘镇涛。
“嘶,奇了怪了嘿。”刘镇涛吐了一口烟圈,疑惑的说,“切手指都没见你喊痛,这会怎么叫唤上了?”
“这不一样!”钟定海瘫倒在椅子上,额头缀着细密的汗珠。
“当时心狠刀快,三秒就完事。”钟定海喃喃说,“纹身这种看不到尽头的痛,太折磨人了。”
“我打小就晕针……小时候发烧,为了逃打针,还和医生干了一架。”
闻言,刘镇涛微微一愣,随后竖起大拇指。
“牛皮。”
“但是定海啊,你说,要是让手下的小弟知道你连纹身都怕疼的话……”刘镇涛摸着下巴,一脸坏笑的说,“那你这个手指,可能要白切咯。”
“刘镇涛!你!”钟定海咬着牙,转头对纹身师傅说,“来,继续!”
“之前和你说过,四海会的象征是龙虎,用纹身的部位划分阶层。”刘镇涛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慢悠悠的说,“除了特殊的潜龙,是纹在手背上之外,其他的,越靠近龙骨阶层越高。”
“像你这种一上来就纹在后腰的,已经不错了。”
“那你纹在哪?”钟定海尽力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我?我现在没有纹身。”刘镇涛面色有些晦暗。
“那以后要是升迁了,纹身不是得重新纹?”钟定海见他似乎不愿深谈,又换了个问题。
“没这么麻烦。”刘镇涛笑了笑,“入会纹在哪,以后都在哪。”
见钟定海依然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自己,刘镇涛继续解释:“你想,你发现大哥的龙虎,纹在最底层的脚踝,你会怎么想?”
“你肯定会觉得,大哥能从最底层的小弟一路混成大哥,自己加加油努把力,过两年也搞个大哥当一当。”
刘镇涛说的有些口渴,随手端起一碗水喝了一口。
“所以啊,这也算是起到了激励作用吧。”
闻言,钟定海点点头。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纹身师傅放下工具说,“诶,我端来洗手的那碗水呢?”
刚想站起身说谢谢师傅的刘镇涛面色一僵,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钟定海则是暗暗憋笑。
“刘爷,别找了。”刘镇涛叹了一口气说,“我去重新给您倒一碗。”
……
……
两个月后。
深夜,雨越下越大。
钟定海躲在垃圾堆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感觉自己身上似乎有什么在流淌,分不清是血还是雨水。
又或者是垃圾发酵而出的污水。
臭味疯狂往鼻子里钻,浓郁的像是沼泽湿地最中心的淤泥。
让他很想呕吐。
但现在……还不行,他还得忍耐。
他娘的,救援什么时候才能来?
刘镇涛那家伙真不靠谱。
他微微转动眼珠,看向自己身边。
该死的,他几乎感受不到身边的阿天有任何还活着的迹象。
为了掩护他撤离,阿天中了枪,但跑的太匆忙,他也没注意到子弹打在哪里。
“你们在哪!”远处传来呼喊声。
黑衣服,白口罩,约定好的打扮。
是救援来了!
钟定海刚想起身,手臂却突然被按住了。
“别去。”阿天低声说。
钟定海身体一僵,又慢慢的缩了回去。
黑衣人不断呼唤着,见没有回应,又开始往别的地方搜寻。
“怎么回事?”钟定海将嗓音压到最低问,“是说好的扮相。”
“消息泄露了。”阿天声音透着痛苦,“四海会出了叛徒。”
他感觉血液正不断随着雨流飞速离开,身体轻飘飘的,似乎要飞起来。
“这边就两条路,他们能跑哪去?”刚才的黑衣人似乎去而复返,领头人大吼一声,“给我搜!”
完了!死定了。
钟定海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这里是个小巷子,只有一出一进。
他和阿天躲在垃圾堆里,一定会被搜出来!
“二哥,一定帮我照顾好家里人。”阿天忽然急促的低语,“叫大哥少抽点烟,对身体好。”
闻言,钟定海有些茫然。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阿天便冲了出去。
“猪狗!爷爷在这!”
逆着黑衣人的方向,阿天用尽所有力气飞奔着。
钟定海强行压下陪阿天一起突围的欲望,他闭上双眼,听着凌乱的脚步远去。
爬出垃圾堆,雨点自天际狂落,拍打的脸生疼。
他咬了咬牙,迈开腿。
脚还未落地,远处,传来两声枪响。
钟定海身体一颤,差点跪在地上。
“我操你……妈”他嘶哑低吼,拔足狂奔。
不记得跑了多远。
不记得跑了多久。
钟定海的运气似乎到了头,他又撞见了那群黑衣人。
黑衣人也发现了他。
颓然的合上双眼,随后,他又猛然睁开。
他娘的,死也要拉一个垫背!
钟定海握紧匕首,冲了上去。
“二哥!”
“终于找到你了,阿天呢?”
闻言,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须臾之间,荡然无存。
“他为了救我,把冒充你们的人,引走了。”
“有人冒充我们?不可能啊。”
“我们三组一直在这块区域来回搜,有冒牌货,不可能发现不了。”
“你们去过那边那个小巷没?”钟定海心中突然燃起希望,指着自己跑出来的方向问。
“当然去了,这边是比较安全的区域,我们都差翻个底朝天了。”
“喊了一句你们在哪?”
“对,喊了。”
钟定海沉默了。
当时在小巷中,第一波来的,确实是四海会的救援。
他和阿天,都不知道这里已经是安全区域。
对大喊大叫的搜寻方式起疑心是正常的。
可既然不存在叛徒,不存在冒牌货。
那阿天引开了什么人?又为什么会有枪声?
“伤势如何,没事吧?”熟悉的声线忽然从耳边响起。
是刘镇涛。
“没受伤,没事。”钟定海下意识回答,“你怎么也来了?”
“我放心不下。”刘镇涛挥手示意小弟们退下,他撑起一柄黑伞,斜斜的偏向钟定海,挡住细碎雨滴。
“货我已经交给接头人了,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钟定海似乎有些失神,心不在焉的说。
“你觉得放心不下的是货吗?”刘镇涛没好气的说,“潜龙一共派出去六个小组,三天了都没有你们的消息……我实在是坐不住了。”
“我担心的是你。”
见钟定海不搭理自己,刘镇涛摇摇头问:“阿天呢?怎么没见他……”
“我知道了。”钟定海忽然打断了他,低头,自言自语起来。
“你知道什么了?说来听听。”刘镇涛疑惑的说。
“其实……”钟定海一边说,一边抬起头。
听从刘镇涛的命令,小弟们都已经退到了远处。
他和刘镇涛,此时正站在室外。
身边还没了可以迅速过来保护他们的小弟。
看见这场景,他瞳孔猛缩。
“走!”钟定海低吼。
砰!砰砰!
刘镇涛睁大双眼,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