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祁期拿上车钥匙,开着自己那辆二手大众,驱车前往梦境。
这辆车是他大四的时候从一个朋友手里低价收的,一直陪伴他到现在,还是那么耐造。
要不怎么说成熟男人开大众呢。
傅鲸离开后,梦境就交给了阿云代为打理。
阿云,全名黄海云,他是祁期的大学舍友,毕业后同样也留在了福州,和祁期不同的是,阿云混的要比他好的多。
阿云的家庭条件还算不错,爸妈都是做水产生意,早年间起家后,便一直十分稳定,他属于是混不好就要回去继承家产的那类人。
不过,没有喜闻乐见的败家剧情。
毕业后不久,阿云便从家里拿一笔启动资金,进了艺术教培行业,经过几年时间的浮沉,如今也算是小有成绩。
大概是成长环境的原因,他非常不喜欢束缚。
阿云始终觉得,站在CBD高楼,将城市踩在脚下固然很帅,很爽。
但路边摆摊,想什么时候出摊就什么时候出摊,想什么时候收摊就什么时候收摊,那种自由自在,将自己还给自己的生活才是他梦寐以求的。
阿云没有太大的野心,理想就是有属于自己的,不用太累也能赚到些钱的事业,有一个不用太好看,不必太喜欢,但可以安稳过日子的女人。
对比起来,从小到大,立志成为一个出色的人的祁期,现在也算是将目标完成的七七八八。
他成为了一个很色的人。
驶入金山大桥,按下车窗,城市灯火辉煌,倒映于镜面般闽江上,晚风肆意吹起发梢,缭乱视线,车辆尾灯连成一片,缓缓流淌,恍若海洋。
等待之中,祁期连上车载蓝牙,随机播放。
熟悉的巴赫,《G Variations》哥德堡变奏曲。
这部伟大的作品以萨拉班德舞曲的主题开头,在巴赫疯狂的三十段变奏下,显得异常丰富和复杂。
祁期将手肘靠在车窗上,钢琴声澄澈空灵,洗净所有负面情绪,一切格外静谧。
闽江宛若一位身着白裙的文艺姑娘,安静恬淡,她的裙摆被风吹皱,荡起阵阵涟漪,波纹中藏着无数秘密。
不多时,上了年纪的老旧大众缓缓下桥,汇入车流后消失不见。
……
……
到达目的地,祁期关上车门,随手将钥匙铁圈串在手指上晃荡,他哼着不知名歌曲,走向梦境。
站在酒吧门口,祁期有种回家的感觉。
行过门口打下的白光,光晕中,视线从极亮转为极暗。
揉揉眼眶,祁期环顾四周,酒吧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三三两两坐着几位顾客。
今天没有乐队演唱,人并不算多。
他往里走,搜寻着黄海云的身影,一直走到吧台,都没有看见其身影,正当他准备发消息询问时。
突然,在酒吧另一端,祁期听见黄海云那凄切的求饶声。
“姐,我今天不能喝酒,你就饶了我吧!”
“等下祁期真的会来,你放过我,和他喝!”
倪芷怒拍骰盅,桌上酒杯被震的叮当作响,她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说道:“你不喝我不喝,这么多酒往哪搁?”
“你不醉我不醉,姐姐怎么给机会?”
说完,她便一把抓起瓶啤酒,倒满一杯,推到黄海云身前。
听见倪芷最后一句话,他脸涨得通红,幸好酒吧光线昏暗,不然倪芷又得嘲笑他。
看着面前那杯正溢着泡沫的啤酒,他咬咬牙狠下心,抬手想要端起。
身后却突然响起祁期那不紧不慢的温和嗓音。
“小倪芷,好久没看见你了。”
“嘿,这不是老祁嘛!”倪芷腾地一下站起来,豪迈的拍着他肩膀寒暄道,力气之大,让他止不住的咳嗽了两声。
“咳咳,我知道你很高兴见到我,但还是轻点表达比较好。”祁期拍开倪芷,笑着说道。
倪芷,傅鲸的好友,早在他之前,二人便是一被窝里的好闺蜜。
她与傅鲸年纪相仿,但是祁期平时都喊她小倪芷,不仅仅因为其名字谐音“小妮子”,更多的是,她对自己年龄非常敏感,以至于祁期现在都不知道她具体多大。
这样称呼久了,倪芷也调侃着喊他老祁,别问,问就是符合祁期对他自己的定义。
他总爱把“年纪大了”作为口头禅挂在嘴边。
“身子骨不行嘛……要多注意点啊。”
倪芷单手扶腰,眯起双眼,上下扫视着祁期,在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故意停顿了一瞬,随后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一只手摸着下巴,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这么关心我身体?怎么,想约我一起做运动?”说完,祁期推了推黄海云,示意其给自己让个位置。
他挠挠头,站起身来,想要让祁期坐到倪芷旁边。
祁期没有理他,而是在心中吐槽道:“阿云呐……活该你单身。”
给了黄海云一个“注孤生”的眼神,祁期自顾自走到另一边坐下,这样,倪芷就居于二人中间。
双边陪酒,主打一个重视。
给祁期拿了个没用过的空杯子,倒上酒,倪芷回道:“我认真的,要多注意身体老祁。”
“毕竟你心理已经那么变态了,身体可一定要健康啊。”
“噗……哈哈哈哈哈”黄海云没忍住,笑出了声。
祁期放下刚端起的酒杯,佯装伤心,站起身说:“走了,赤裸裸的人身攻击,这天聊不了一点!”
在喜闻乐见的挽留中,祁期一脸不屑,施施然坐下。
这波叫什么?拉扯!就是一个不怂,他不信,就算倪芷不出言挽留,黄海云这家伙难道也干坐着吗?
三人举杯相撞,祁期望着正被倪芷揽住脖颈,靠在她肩头震撼的张大嘴巴,满眼写着晕3D的黄海云。
祁期将视线放回脚尖,摸了摸鼻子,他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这家伙还是一样不靠谱……”
松开黄海云,倪芷又给祁期倒满一杯酒,轻声说:“老祁,姐今天心情不好……傅鲸不在,你陪我喝点?”
“我觉得,你不是心情不好。”
“那是什么?”倪芷疑惑道。
祁期举杯,先敬了一下黄海云,又转头一脸真诚看着倪芷,认真道:“你应该是行情不好。”
说完,他一口饮尽,将酒杯在空中扬了扬,示意没有残余。
将烟丢在桌上,窝进沙发中。
祁期没有忘了此行目的,但现在时间还早,索性陪倪芷消遣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