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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吕小安(1 / 1)


傅鲸凝视着聊天框,删删改改。

最终,一大段文字,只剩下简短一句。

“叮咚!”

祁期放下手中烧烤签子,拿起纸巾随意擦了擦手,解锁手机。

消息弹窗跳出,备注名是傅姐。

——平安到达啦,不用担心~

“谁的消息谁的消息?给我看看。”

柳雪吃的满嘴流油,见祁期拿起手机,闻着味就来了。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

祁期伸手拿了张纸巾,一边递给他,一边说。

“看你这副表情,我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柳雪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他也拿出手机,点开傅鲸的聊天框,放在祁期眼前晃了晃。

“搞得好像谁没收到似的,还神神秘秘。”

“整整比你早了三分钟喔~”

祁期一脸无语,他望了望桌上,随手拿起一串羊肉,一把塞进柳雪的嘴里。

“吃你的吧就,不够你吃的是吧?不够我再点!”

“烫烫烫!别搞啊我草,烫死我了。”

新鲜出炉,羊肉热气腾腾,烫的他口齿不清,连忙端起手边的冰啤酒往嘴里送。

咕噜咕噜,一大杯啤酒下了肚。

“慢点喝慢点喝,有这么烫吗?”

“你这样喝,就你那个趴菜酒量,不要半个小时,我就要扶你回家了。”祁期调侃道。

从小到大,在喝酒这件事情上,他们哥几个里,柳雪说倒数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倒数第一。

“哥们已经今非昔比了好吧?”

“哪有人这么多年,一点进步都没有的啊?”柳雪将扎啤杯拍在桌上说。

“进步?你记不记得你高中那次?”

“一瓶,就真的只喝了一瓶,还是啤酒。”

一边说着,祁期一边摇头。

“你丫转头就对着草丛狂吐不止,搞得我们都以为你要噶了,你记不记得?”

“怎么,现在今非昔比,能喝两瓶啤酒再找草丛了?”

“我靠哥,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你还记着呢?”柳雪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说。

“你吐完我就和你说过了,我要笑你一辈子。

“这才多久,我肯定要帮你记着咯。”

祁期拍了拍他的背,揽过他肩膀,一副兄弟情谊大过天的模样。

“别逼我啊,把我逼急了,直接互相伤害。”

“我手上,你的黑料也不少呢。”

柳雪一脸“不大了同归于尽”的豪迈。

“来啊,我还会怕你不是,看看究竟是谁丢脸丢的最多。”祁期乐呵呵的说,“你记不记得你以前追一姑娘,在人家面前装深沉,说自己前女友癌症去世了……”

柳雪闻言,瞬间眉头一皱,当即反手勒住祁期脖子,阻止其继续往下说。

“唔….我操,这是干嘛?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错了哥,错了,快松手,要喘不过气了!”

“叫你一天天没事瞎bb,哥给你一点教训,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前尘往事莫要再提。”

“快松手!不然爷要还手了!”

片刻后,祁期揉着脖子,其上一片通红。

柳雪则捂住男人那不可言说之处,一脸脆弱。

“下手真狠,不知道注意一点?。”

“要是把你兄弟我下半辈子的幸福搞没了怎么办。”

“没事,我有分寸,大不了以后我帮你生。”

“亲兄弟一家人,我孩子就是你孩子。”

祁期说完,又叫老板上了一打啤酒。

烧烤店老板提着酒匆匆赶来,拿起肩头毛巾,擦了擦额头汗珠。

他笑声爽朗,给二人都发了支烟。

“你俩吃好喝好啊,今天我请。”

“那可不行,老钟你要这样,我俩都不好意思吃了。”祁期接过烟说。

“你小子,还装上了,我是看柳雪刚回来,给他接风洗尘。”

“你丫是纯是买一送一。”

“都敞开肚皮吃吃喝喝啊,少这一顿的钱,我还能破产嘛?”

闻言,祁期还想开口说话。

柳雪却拍了拍他,抢先开口:

“谢谢钟哥!”

“还是钟哥手艺好,在上海我是天天念着这口串,可给我馋坏了。”

“哈哈哈哈,就你小子会说话。”

“馋了就放开吃嗷,不要我说,自己想吃啥拿啥。”老钟憨厚的挠着头说。

他脸庞浑圆,面目和善,身材比较胖,但丝毫没有臃肿之感。

反而一看就是个干活勤快,手脚利落的人。

“那……老钟,再给我来两串腰子。”祁期也挠挠头说。

“好嘞!这才对嘛,稍等,马上来!”

老钟走后,柳雪给祁期倒上一杯酒。

“怎么了?还和老钟羞涩起来了?”

祁期摇了摇头,轻声叹气。

“这两年你在外面不知道,老钟他……”

“他孩子,就小馒头,以前老爱在旁边听我们聊天的那个小女孩,你记不记得?”

“记得啊,傅鲸还挺喜欢她的。”

“好像是去年吧,小馒头查出来了白血病。”

“那是个无底洞啊……老钟这些年的积蓄,眨眼就全没了。”

闻言,柳雪一脸惊诧。

“天啊,小女孩年纪才多大……”

“天灾人祸,撞上了,又能有什么办法?”祁期望着面前的啤酒出神的说,“亲生骨肉,总不能看着她……”

“所以我觉得吧,人这辈子,只要无病无灾,平平淡淡,也是幸福。”

柳雪点头,示意他说的对。

“苦了老钟和嫂子……孩子也遭罪了。”柳雪摸了摸下巴说,“要不这样,吃完咱偷偷把钱付了?”

“我举双手赞成!”祁期语气欣然。

“OK,那等会……”柳雪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他的神转折。

“但是……你别指望我付钱,分文没有现在是。”祁期表情无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柳雪默然无语。

举起杯子,大笑着碰杯后,祁期望着柳雪,神情忽然有些迟疑。

片刻,他还是开口问:

“你呢?怎么突然就从上海跑回来?”

“我记得前段时间通电话,你还说马上就要成功了……”

柳雪没有回答,而是发出了细微笑声。

他一边笑,一边摇头。

本想轻描淡写,说句都过去了。

但不知为何。

想到这些年,摸爬滚打,卑躬屈膝,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他就越来越想笑,停都停不下来。

“完犊子,这不是从上海回来的。”

“这是从阿卡姆疯人院回来了……”看着柳雪,祁期喃喃自语。

柳雪一直笑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妈的,眼泪都给我笑出来了。”

“没啥事,想家了,就辞职回来了。”

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泪水,又拿起酒杯一口喝干。

“喝慢点……”

拍了拍他肩膀,祁期没有追问,而是陪他喝了杯酒。

是人都能看出来,他不愿多说。

更何况是多年好友。

喝酒便足以,这是男人之间最好的安慰方式。

老钟将腰子端了上来,还加了一些其他烤串。

柳雪给自己满上一杯,祁期随后。

这杯敬了老钟。

他喝了杯酒,就又跑回后厨忙碌了。

“今天兄弟陪你,不醉不归!”祁期将酒杯再度倒满。

“妈的,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柳雪笑着说。

他的脸色已经泛红。

不胜酒力,上脸很快。

其实有时候,祁期会很羡慕这些很容易就喝醉的人。

喝酒确实不能解决意识到的困难,但可以解决意识。

酒后。

扶着柳雪回去,祁期步履维艰。

“你说你,出门前怎么不给手机充电呢?”

“偏偏我手机也没电了,不过幸好,钱给老钟转过去了……”

祁期将柳雪揽在自己肩头的手,稍微调整到较为舒适的位置,抬眼望了望四周。

“这破地方怎么一辆出租都不出来?奇了怪了。”

“你是不是吃胖了?死沉死沉的。”

“还吃胖,你是不知道……我在上海……过什么日子。”柳雪说话模糊不清,醉意浓浓,“一条宠物狗过得……都他妈比我好!”

大学毕业后,三人之中。

祁期随便找了份工作,当着社畜,不久后,就辞职变成了自由人。

魏曾回了江西老家,走上了创业之路。

而柳雪,则是一头扎进了上海,梦想着贵人相助,飞黄腾达。

三人各自奔向前程。

柳雪一向喜欢嘴贱,可临别之时,就属他最为沉默。

登机前。

他转身给了祁期和魏曾一个拥抱。

其实大家心中都明了。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可少年锦时,怒马鲜衣,总对那座广阔江湖充满着向往,急切地想要向现实抽剑挥刀,却往往落得遍体鳞伤。

相视良久,柳雪对二人开玩笑说:

“不要嫁人,等我飞黄腾达,衣锦还乡,就回来娶你们”。

二人闻言,自然是一阵笑骂。

柳雪看着二人,也笑了起来,同时也在心中喃喃自语。

他得两个一起娶。

所以,千万别走散了。

有时,祁期不由幻想。

若是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

如今,他会身在何方呢?

可是没有谁能够先知先觉,也没有谁能肯定,重来一次,就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故事美满或悲惨,自有其意义。

你怨时光不解风情,时光怪你恩将仇报。

他忽然觉得好累。

将前俯后仰的柳雪扶到路边坐下。

抽出两支烟,一支给自己点上,另一支塞往柳雪嘴里。

“抽支烟,歇会。”

“真是年纪大了,现在都扶不动你了。”

祁期将火苗凑向柳雪,还未点燃。

柳雪却猛地站起身。

他焦急的向四周看了看,像在寻觅着什么。

终于,他眼神一凝,有了焦距,朝着一个方向从刺而去。

——绿化带树丛。

哇的一声,柳雪开始狂呕。

“你还是喜欢树丛。”祁期扶着额头说。

“咳……咳咳。”

“哥们要死了我草,感觉把胃吐出去了。”

他扶着树干,大口喘气。

虽然吐得昏天黑地,但满满一肚子啤酒离开自己,拥抱地面,确实让他好受了些,人也稍微清醒过来。

转过身,背靠树干滑坐在地,他又问祁期要了支烟。

就这么在树下坐着抽起来。

良久后。

“祁期,你记得吗?”柳雪忽然出声问,“小时候,我们围在电视面前,一起看上海滩。”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对上海有种莫名的向往。”

吐出一口烟,他低头,重重咳嗽了两声。

“女人,权力,纸醉金迷。”

“十里洋场烟花地,风云际会上海滩。”

柳雪自嘲的摇了摇头。

“一张车票,我还以为抵达了圣地。”

“现在看来,这想法也未免太过可笑。”

上海,大方而又自私。

它给了你梦想,给了你野心,给了你放肆施展的空间。

可它同样也给了你自卑,给了你麻木,给了你无依浮萍的漂泊。

浪奔浪流,永不休。

它包罗万象,足以接纳任何人,可它的繁华,永远与柳雪无关。

不仅仅是高昂消费和房价,也不仅仅是蜗居于一隅,黑白颠倒的生活。

更多的,是永远找不到归属,那没来由的虚无感。

是快速发展之下的快速节奏带来的阶级割裂。

是钢筋水泥森林中,不得不弱肉强食,勾心斗角,人人麻木不堪。

在上海,一块砖头都值一万。

可一旦带出上海,只能敲碎吃顿泥饭。

或许对千千万万个如他一样平凡的人。

上海,只是烟花璀璨。

一瞬绚烂。

“祁期?你怎么在这?”

来人声线略带稚气,有些熟悉。

祁期抬眼望去,眼前一亮。

“是她?有救了!”

“完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吕小安走上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在他身前慢慢蹲了下来。

“还记得我吗,魔术师?”

“这是喝多了?怎么坐在路边。”

“小魔女!我当然记得你,来的正好。”

祁期被她这么一提醒,灵机一动,也喊起绰号。

“我没喝多,但我朋友不行了。”

“又刚好我俩手机都没电,成了两板砖。”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打个车?”

“打车啊?”吕小安用手摸了摸下巴说,“可以啊,不过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答对了才行!”

“什么问题?先说好,咱不带为难人的,我和你说我小学文凭。”

“特别简单,你别担心。”吕小安一脸古灵精怪,“我问你……我叫什么名字?”

她笑的十分狡黠,像只抢到食物的小狐狸。

愣了两秒,祁期果断扶起树下躺着的柳雪。

他转身就走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柳雪一脸茫然,他酒意上头,尚未搞清楚情况,就被拉起来带走了。

祁期心中也是一阵无奈。

能说什么呢?

只能怪自己,连人家名字都没记住,还想求人家帮忙。

实在是太尴尬了。

他恨不得化身闪电侠,立马离开这里。

“别走啊哥!回来!”吕小安对二人喊道。

祁期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她。

“我叫吕小安!”

“双口吕,大小的小,安稳的安。”

她背着手。

路灯刚好在其身后大约三米处映照,荡起温暖的金色光晕。

女孩宛若天使。

正慢慢向祁期走来。

她穿着白t简单内搭,外套是做旧牛仔,配上那张娃娃脸。

有点清纯女高的意思……祁期心想。

“不用打车咯,我车就停在那边,包把你俩送回去。”

吕小安摸了摸鼻子,语气大方自然,心底却有些发虚。

毕竟,从祁期的角度来看,他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在梦境酒吧,祁期大概是忘了。

她可没告诉过祁期,她叫什么名字……

闻言,祁期眉峰一挑。

“还有车?这姑娘年轻有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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