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哇呕……”
孟筱家小区门口,柳雪扶着路灯,又开始狂呕。
祁期也蹲在地上,捂着肚子,一脸崩溃。
“吕哥,我叫你一声吕哥……”
“你要早说,你的车是辆摩托,我必不会上你的贼船,阿不,贼车……”
一辆摩托载下了他们,只能说幸好车座还算宽敞,几人中又没有吨位选手。
“身体不行?我这么完美的车技,都给你们难受成这样?”
吕小安摘下头盔,英姿飒爽。
“带两个人还能压弯的技术,在下确实非常佩服。”
“但是吕哥,能不能认清一下我俩是个什么状态,再炫技。”
他稍微缓了过来,扶起吐完就趴在地上装死的柳雪,往孟筱家走。
“我在下面等你!快点啊,不快点我走咯~”
望着祁期背影,她调皮做了个鬼脸,自言自语道:
“这样一来,想忘记我名字都难吧?”
敲门,孟筱并未睡下。
接过柳雪,她对祁期道了声谢,让他稍微有些不习惯.
临走前,他嘱托孟筱放一杯水在床头。
柳雪喝醉后,常常半夜渴醒。
那晚过后,柳雪没有再提上海的事,没有解释具体辞职原因。
或许觉得自己可以释怀,又或许,还在心底深潭中不断发酵,腐烂。
祁期明白,只能等待。
他希望有一天,于某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柳雪喝着牛奶啃着包子,忽然就转过头对他说:
“诶,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从上海回来吗?”
甚至会带着笑意,但不再是自嘲。
“走吧。”
伸了个懒腰,虽然柳雪是条细狗,但醉酒的人总是死沉死沉。
着实给他累到了。
“上车!姐带你起飞!”
“可别,我怕我吐你一身。”
“威胁我?”
“为你好。”
“为我好就坐稳了,芜湖!”
吕小安带上头盔,轰两声油,潇洒肆意,两轮野兽疯狂咆哮,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祁期赶忙紧握住车尾扶手。
他抽了抽嘴角。
“命不久矣……”
驰骋了两条街,吕小安才想起来,她忘了问祁期家在哪了。
“你家住哪啊?”
“喂?怎么不说话?你在干嘛?”
风声呼啸不止,她声音模糊不清。
没有头盔,冷风吹的祁期龇牙咧嘴,两行热泪糊在脸上。
竖起耳朵,连猜带蒙,才勉强明白吕小安在说什么。
刚想回答,一张口,狂风涌入嘴里,把要说的话生生吹了回去。
只剩下呜哇啊巴的奇怪声音。
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念头。
“如果哪天吃不上饭,来坐她的摩托,一定能把西北风一次喝到饱。”
良久得不到回答,不知该往哪开,她放慢车速,停在路边。
转头,打开面镜,她有些生气,刚想问祁期为什么不说话,却看到一张涕泗横流,被吹得七荤八素的脸。
她顿时没了脾气,还有点小愧疚。
“忘了他没头盔……早知道开慢点了。”
“还喝了酒,晚上这么凉,不会吹感冒吧”
她心想着,便越发愧疚。
“没事吧?我太笨了,光顾着走,忘了问你家住在哪里……”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翻斗花园,二号楼一零零一室……”
祁期双手环抱自己,吸了吸鼻涕,眼神呆滞,失去了焦距。风把他头发吹成了西伯利亚荒原,糊满眼泪得脸上,还闪着点点微光。
不仅没了往日清风朗月的气质。
还活像条被十二月冷雨浇湿的三条腿的狗。
吕小安又愧疚,又想笑,两种矛盾情绪在心里交锋,让她脸上表情像彗星撞向地球后被空手接白刃了那样荒诞奇怪。
“想笑就笑。”
闻言,她不再忍耐,大笑个不停。
实在是祁期现在模样,她从未见过。
不过,乐极生悲。
祁期猛然抬手,将她头盔面镜重重盖下。
“错了哥!”
她吓了一跳。
祁期却没有放过她,揽过吕小安,他隔着头盔敲了两个暴栗,以发泄心中委屈。
不过,吕小安并不会有丝毫感觉,倒是他,手有些疼。
又不能真打。
万一被她扔荒郊野外了怎么办……
“不是你让我笑嘛……”
吕小安双手放在头上,委委屈屈的说道。
“但不妨碍我打你。”
他搓热双手,夜风本就寒冷,再加上这里比较偏,车速又快,实在是冷的不行,只得反复呵着热气,回暖身体。
“隔着头盔,痛的是我的手,再说了,要不是你开这么快,我能是现在这副样子。”
“那我错了嘛,等下开慢点。”
“你得告诉我你家在哪呀?”
吕小安又将面镜拉开,目不转睛看着他,眼神如同黎明天幕中隐约星斗,飘忽胆怯。
虽然挨揍了,但感觉到二人距离正在拉近,她心中有些开心。
在她的故意示弱下,祁期面色渐渐缓和,说出了地址。
盖下面镜,扶正车头,正准备出发,她又像突然想起什么。
干脆利落,脱下身上那件牛仔外套,递给祁期。
“诺,我把我的外套给你,就不会冷了。”
愣愣接过,外套尚有余温,他有些意外。
吕小安也只穿了两件衣服,虽然比自己一件衬衫要好些,但脱下外套,身上也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白t。
“不用,穿着吧。”
“我身体好,这点风没关系。”
“你喝酒了,给你你就拿着,冻成孙子了还逞强,大男子主义啊?”
“看不出来还有这倾向?”
“你这样可没女孩子喜欢~”
一边说着,她一边启动了车,不管不顾,缓缓驶上马路。
祁期将外套送回去的双手尴尬在半空,没有办法,总不能强行给在骑车的她穿上。
望着她纤细后腰,祁期心中灵机一动,冒出一个大胆想法。
他犹豫片刻,还是选择放弃。
吕小安感受到背后似乎有道视线,让其略微有些不自在。
即使将车速放慢,失去外套的她依然感觉到风正往衣服空隙间见缝插针,带来寒意。
更别说刚刚飞驰时坐在身后的祁期会有多冷了,于是,她更加愧疚。
望见面前是一条直路,她将车速放的更慢,松开左手,靠近发动机来获取一些暖意。
微微眯起双眼,祁期注意到她的动作,心下了然,小姑娘是感觉到寒风之无情了。
望了望身上外套,又望了望四周。
距离傅鲸家还有一段路程,这也就意味着,她还得忍耐许久。
叹了口气,他不再纠结,将外套脱下,绕过吕小安盈盈一握的腰肢,挡在其身前,阻隔寒风侵袭。
至于他在纠结什么呢?
因为这样的姿势,要想外套不被风吹走,他就要用手环抱着吕小安,压住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外套。
虽然是隔着衣服,但总归是有些不好。
“无意冒犯,这样可以吗?”
感受到腰上双手,她身体一僵。
这……
祁期双手环绕着她,体温透过衣物,直达心底。
墨色朦胧,月儿藏在云间,闪烁其词,似有千言万语,却因羞怯而藏私。
风从耳畔呼啸,却已不觉喧闹,眼前单调的树木与道路也焕然变得五光十色。
两人像是因为无聊在外面骑车兜风的情侣,又像是亡命天涯的知己。
“没…没,没关系,谢谢。”
她心中像是鸡蛋破壳掉进油锅,滋滋作响。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不仅让她有些结巴,还莫名开始礼貌起来,惊喜感拉扯起嘴角,勾画美妙弧度。
得到肯定回复,祁期松了口气。
虽然自己纯不是什么好人,但面对一个看着年纪不大,又善良的小姑娘,他下意识不想留下什么坏印象。
紧了紧环绕在她腰上双手,止住外套飞扬,他感觉酒后眩晕感一点点爬满脑神经,疲惫感也涌上四肢,扯下眼皮。
将头轻轻靠在她背上,双眼随路面颠簸渐渐合上……
“醒醒,到了!”
感受到身体微微摇晃,祁期睁开双眼,一张俏脸占据整个视野,白皙肌肤,纹理细微,眸中光点似远星。
“到了哥,回家睡去。”
迷茫看着四周熟悉景象,他才缓缓反应过来。
“太感谢了吕哥,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来生给你做牛做马!”
他双手抱拳,无视吕小安无语表情,笑着说道。
“小弟先走一步,您慢些开,拜~”
“别废话了,快滚回去。”
吕小安戴上头盔,头也不回,缓缓启动车子。
“诶忘了,等会!别走!”
走到一半,祁期猛然转身,叫住她。
吕小安有些心虚,但还是停下了车。
“麻烦把手机给我一下,可以吗?”
“拿去吧,你要干嘛?”
只见他拿着手机,飞快输入着什么。
“不好意思啊,手机还你。”
吕小安接过手机,望着他,眼神疑惑。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笑容温和。
“擅作主张,帮你加了我微信。”
“明天请你吃饭,真心的!”
告别吕小安后,祁期哼着歌,找到傅鲸家门。
他先是抬手,下意识想要敲门,回想起傅鲸不在,便放下手,搜索着裤兜。
不料,他越搜越慌,动作幅度越来越大。
望着眼前地面上摆满的物品。
手机,烟,打火机……
就是没有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