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医生，病人生命体征已经平稳，再经过一天观察后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数十个小时后，“正在手术”的灯光才终于熄灭。疲惫的医生拍了拍同事的肩膀，如是安慰道。
“好的，你辛苦了。”程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态和语气与平常别无二致，似乎已经完全调整好了似的。
等到许辞身边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的时候，程枫才终于缓缓弯下一直挺拔的脊梁骨。
他就像被人抽干力气一样靠在病床边，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似乎唯恐下一秒她就会跑了，跑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秋季的风声显得极温柔，就连往常略显聒噪的树叶摩擦声也轻了不少。
整个夜晚，程枫都陪在许辞身边，时不时从唇舌间溢出她的名字。然而，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望着检测仪出神。
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单人病房门外就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程医生，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我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还有孩子，还有父母，我真的不能坐牢，我进去了他们怎么办啊！”
......
“太苦了，太苦了！”
程枫面无表情地走到门口，“刷”地一下就拉开了门然后严严实实地合上。不仅如此，手也一直放在把手上未曾挪开。
女人被突如其来出现在眼前的身影吓得朝后退了一步，等她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谁时，又连忙跪行着朝前挪动，手指攥住程枫的裤腿，哆嗦着开口：“程医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菩萨心肠，就饶了我这次吧！”
“再说...再说您夫人现在不是转危为安了吗，您就当！”突然，她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猛地瞪大了眼睛，拔高音量，“您就当为夫人积福报了！”
听到菩萨心肠的时候，程枫忽然想冷笑。在之前，他也曾认为自己算得上是心地善良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医院任职了这么久，依旧没学会独善其身。
可现在，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从此之后再也拼不回来了。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还是会拿捏人的。
当听到“积福报”的时候，程枫的心狠狠颤抖了一下。
他本身就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后来又在医学上继续深造。按道理来讲，他早应该对鬼神之说免疫了。
可就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候，程枫清晰地记得，他心底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愿意长街叩首祈求神明，只要许辞能够活过来。
如果神明有别的要求，只要他有，尽可以拿去。
想到这，程枫下意识深呼吸，放在身后门把手上的手指狠狠地收紧。
女人眼看着有戏，连忙继续道：“我什么都没有，您就算告了我，大不了我只能以死赔罪。”
“人死了，什么都没了，那留下的罪，都是活人在受。”
听到这，程枫终于忍不住了：“闭嘴。”
只见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就像在极力忍耐什么一样：“我可以不告你，但是，从此之后，你最好离医院远远地。”
“你的家属我会安排转院，至于剩下的，你就听那边医院的吩咐吧。”
说完，程枫就一把甩开抱住他小腿的女人，沉声到：“现在，离开这里，不然我不保证马上改变想法。”
听到这话，女人连忙撑起身子溜了。
于此同时，他也靠着门框滑坐在地上，手掌遮盖住面容，让人看不出来情绪。
望着女人走掉的背影，程枫忽然想起之前很多次，都是许辞帮他处理掉了很多类似的事情。
有想找他疏通关系升职的；有想给他塞红包表达“感谢”的；甚至也不曾缺乏因为患者问题而找上门来闹事的。
但许辞都处理得极好，反正，从来没让他操心，也从未给他带来什么麻烦或者不好的影响。
而他自己不够是经历了这么一次，便觉得进退两难，身心俱疲。
之前顺风顺水的生活让他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但眼下看来，不过是有其他人为自己保驾护航罢了。
程枫终于清楚地认识到——许辞是他的脊梁骨。
突然，咚咚的脚步声通过地板传来。
“是你。”
“是你。”
同样的言语，不同的情绪。
严凛讽刺开口：“也不知道许辞怎么瞎了眼非得喜欢你，好日子没过上多少，现在更是住进了监护室。”
程枫看着来人，平静地点点头，并不接他的话茬：“小辞还在昏迷中，不适宜见人，你请回吧。”
“适不适合......”
还没等严凛说完，程枫就打断道：“适不适合当然是由我说了算。”
“首先，我是医生；其次，我是小辞的丈夫。”
“如果小辞醒了，我会通知你的。”
利落地说完后，程枫就头也不回地快速进了病房，并且反锁了房门，徒留吃了闷亏的严凛在外面干跺脚。
“快点醒过来吧。”
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恭喜执行者，任务攻略对象好感度达到百分之九十。”
在虚拟意识海中的许辞听到系统播报，又看着眼前略显颓废的男人，居然笑了起来。
“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