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干嘛啊。”被窸窣作响声吵醒的许辞半撑起身子看了看手机，纳闷道，“这才五点，你不是休假了吗，忘啦？”
半晌，程枫才吞吞吐吐道：“不是，我想再清点一遍要带的东西，免得漏带了。”
记忆慢慢回笼。
昨天夜里的时候，程枫就在不停地收拾着东西。因为精神上的疲惫加之不知道如何开口等原因，许辞并没有主动上前询问。
没想到是在收拾短途游玩需要用到的东西。
“不是，咱们就出去玩两天，如果快的话说不定当天就回来。”许辞揉揉眉心，“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热门景点。”
说着，逐渐清醒的许辞指着两大瓶饮料，抬起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对面的男人：“为什么要带这个。”
许辞顿时清醒过来，如果不是因为她刚起床看晃了眼的话，那个瓶子目测足有两升，谁家好人往脖子上挂两升的吨吨杯啊！
程枫看着自家妻子被子耷拉在身上，两只眼睛瞪大，嘴巴圆张的模样，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很少看见许辞有这般生动的表情。
“我看天气比较热，多带点水总是没坏处的，反正是放在车里。”程枫回过神来后马上回答道。
下一秒，许辞感觉自己的嘴角在抽搐。
“首先，水是用来喝的吧。”
“当然。”程枫回答得有些迟疑，似乎在揣摩为什么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其次，水是用手喝的吧。”许辞边说边做着动作，“最后，你不会想在车里逛完全程吧。”
“那这两升的不锈钢水杯就得随时随地自己拿着。”迎着对方恍然大悟的表情，许辞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而且为什么要带行李箱。”没等程枫回应，许辞就跳下床将东西往外收拾，“短途旅行舒适度是第一位的，很多东西酒店都有，再不济也可以现买。”
叮叮当当收拾完后，厚鼓鼓的行李箱瞬间瘪了不少。
程枫站在原地，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许辞的背影和动作是如此熟悉，这就是每天她在家里会干的事情。
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不是。看，他连短途旅游出去带什么都不清楚。
说实话，这样的家庭背景，这样的年龄，这样的成就，要是没有一点骄傲是不可能的。曾几何时，在意气风发的年纪，程枫也曾生出某种“天下在握”的感觉。直到后来真正投身于临床医学，才知道人类的渺小，骄傲才被慢慢磨平。
可年纪轻轻就升到主任级别，每天耳边都是别人的恭维和赞叹，又怎会真正地学会谦卑。直到此时此刻，那种久违的感觉才重新复苏。
“你...我”一阵收拾过后，许辞的大脑彻底醒过来，“是不是有些老妈子，真的是年纪大了。”
“没有，是我没有经验。”
程枫当然知道许辞是在给自己找补，但他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分明是数载夫妻，可是现在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堪比天堑。
何至于陌生如斯。
程枫本身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最近就像是被打通了原本封印住的某个穴位似的，各种各样的想法像长了翅膀似的朝脑袋里飞。
“反正咱们现在都醒了，收拾收拾直接出发吧。”许辞上前一步，轻轻挽住呆愣在原地那个男人的胳膊，“刚好景点早上人比较少。”
胳膊上柔软的触感唤醒了程枫云游天外的思绪，直直让他坠入凡间。
“好。”
确定好后面的行程后，两人麻利地收拾完后就开始了旅程。
说实话，许辞对这次行程真的有点期待。
在之前的年月里，她就这样傻傻地将自己的青春困在房子里打转，一天又一天。外面真正的空气对她而言居然成了陌生又新奇的玩意儿。
“哇，我们待会儿下车去买那个吧。”许辞趴在车窗旁边，像小孩子般雀跃道，“那里的巧克力看上去就很好吃。”
程枫解安全带的手顿了一瞬间。
他原先以为许辞和他一样是不爱吃甜食的。
没有得到回应的许辞下意识缩回双手，转身坐好，重新扯着笑脸道：“我们走过去还要过马路，要不就算了，等下次...”
“下车之后就去买。”程枫轻柔地打断，“刚好给手底下的学生买点，他最喜欢吃黑巧，提神。”方便熬夜读论文。
依旧在医院苦哈哈整理病历的小年轻：啊切！
闻言，许辞抬眸飞快地扫了程枫一眼，笑道：“那正巧。”
因为能够过马路的通道已经开过了，两人需要步行一段路才能抵达店铺。可尴尬的是，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言地走完了全程，连手都没牵。这知道的两人是夫妻，不知道的说是同事也有人信。
许辞在心里默默叹气，主动地将手伸进了他的指缝。
下一秒，程枫的胳膊乃至整个身体都僵硬住了。
这好像，是两人第一次在陌生的环境下展现出亲密的姿态。在家里，在医院，两人可以自然而然地扮演好夫妻的形象。可是在这种场景中，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无形之中就被暴露出来。
程枫觉得呼吸有些急促。
就在即将走到店门口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顿时，两人都愣住了，许辞更是在反应过来的时候瞬间撒开了他的手，好像这个电话是在提醒某种事实一样——这种亲密的姿态不过是泡沫。
“喂。”
“老师，医院这边出现了点事，你能来一趟吗？”伴随着风声，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地传达到许辞耳边，与之而来的还有程枫的目光。
许辞笑了笑，抬头迎了过去。
她在等一个已经确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