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可从不管人们睡没睡，时间一到，它就马上溜走了。
这场属于许辞和程枫的战争刚刚爆发，就立马演变成冷战。当然，这只是程枫单方面觉得的，
因为许辞实在是太正常了。
她不仅体贴地给程枫发了信息，为两人的争吵编了一个合理的理由，给足了程枫台阶，还在第二天再次去医院给程枫送了饭，用行动表示自己真的彻底不介意之前的事。
比起之前的完美妻子，许辞现在做的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不知道为什么，程枫却越发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
“哥，嫂子这么大度，不计前嫌给你送饭，你咋还总是满脸的不高兴呢。”时隔一周，程枫手底下那个小年轻才敢再次和他搭话，“像师母这样好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小年轻兴许觉得自己是导致师父和师母吵架的间接罪人，愧疚了好些天，直到最近程枫有意主动谈话，他才敢恢复原来的样子。
“我有不高兴吗？”正准备脱工作服的程枫动作一顿，下意识指着自己的脸道。
小年轻抿起嘴，一双厚厚的镜片都遮不住的眼睛看向自家老师，重重地点着头。
好吧。
看着自家学生清澈又愚蠢的目光，程枫无奈地相信了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老师，要我说，您要不休个假，和师母一块儿出去玩玩。”小年轻脸上藏不住事，“我听科室里一些人讲了您和师母的事情，我看在您是我老师的份上直说。”
他举起食指摇了摇：“这但凡换第二个女的，那都忍不了和你在一起。”
被以下犯上暴击的程枫：......
要不说这孩子没心眼，完全看不到对面自家老师沉下来的脸色，继续道：“虽然上次老师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我还是不赞同。”
“这世间上的事，哪能处处那么理性、分个对错，更多的是混沌的，稀里糊涂地过。”小年轻撇撇嘴，“要是老师您真这么超然，那何必结这个婚呢，反正婚姻在您眼里也就那样。”
一语惊醒梦中人。
程枫整个人就像被箭射中似的呆在原地，嘴唇下意识微微张开，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最终还是颓然合上。
“老师...”小年轻嘴快说完后才意识到语气好像有点冒犯，正怯怯准备找补的时候，被程枫用手势制止住了。
“没事，你下去吧。”看见自家学生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程枫不由得好气又好笑，“没怪你，快去整理病历。”
“得勒。”听到这话，小年轻才脚底抹油似地逃走了。
当医务科看到程枫的请假申请时，还怀疑自己花了眼。直到确认是本人后，才带着三分好奇七分打量盖下了确认章。
不知为何，拿到请假申请单的程枫莫名有些雀跃，就连回家路上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可等他站到家门口时，却又踌躇起来。
手在门把上松了又紧，却一直没有打开那扇门的勇气，就像门内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直到最后一次，已经有些痉挛的手不小心撞在门框上，才引得许辞前来开门。
“怎么了。”听到“咚”的一声的许辞赶紧跑来开门。
程枫下意识错开和许辞对视的目光，慌乱地左右漂移后无措地盯着地板，手里捏着对折得好好的请假单，脱口而出道：“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吧。”
许辞：......
“不是。”话说出口，程枫立马意识到不对，慌乱解释着，“我之前从来没休过假，这次请了三天假，就想和你一起出去逛逛。”
越说声音越小。
是啊，不过是三天的假期，就算出去旅游也只能去周边城市逛逛。再者，这样贸然地邀约，肯定会打乱许辞原本的安排。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去哪里。”程枫自嘲一笑。
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程枫带点惶然地想着，这么些年，自己到底对这个枕边人了解多少呢？
一边大言不惭地说着爱情不过是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一边又毫无芥蒂地享受着许辞对自己的付出。其实自己还没有初出茅庐的学生看得清楚——他说得对，倘若自己真的看透世事，又何必拘从家里的想法相亲结婚呢？
现在看来，自己更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好啊，正巧我也想出门透口气。”就在程枫的自我反省和愧疚达到峰值的时候，许辞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随便哪里都行，不拘束。”
说着，许辞习惯性地接过他的包挂在门后，放好拖鞋，迎接他进门。
程枫视线仍然没有抬起来，他盯着脚上那双一尘不染的拖鞋，突然觉得内心有些酸涩。
他在想，自己是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另外一个人这么多年付出的。
在不知道许辞喜欢自己之前，他觉得这种婚姻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他能够提供给许辞优渥的生活条件，自认为对得起她；到后来得知许辞的情谊时，他虽然心虚内疚，但也只是觉得做到相敬如宾就够了。
直到现在，他才惊觉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他能够说出那样的话，不过是因为从心底深处知道自己欠许辞良多，所以想尽办法掩盖这点罢了。
我做不到像你那样，是因为我本身就是这样的人。我就是这样的性格，我的世界观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这不是我能改变的事情......
好一招偷换概念。
程枫强行压下繁复的思绪和喉头的酸涩，对还在等待自己回答的许辞开口：“好，那这件事交给我，你安心玩儿就好。”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紧闭的书房大门，许辞歪歪脑袋，看着好感度上涨的虚拟面板小声自言自语：“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好歹结果是好的。”
明天又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