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说完后,程杭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他们两个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呢?离婚时候的关系反而比相恋和结婚时要更密切,却偏偏名不正言不顺。
“我妈她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顺嘴问了一句,你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程杭站起来,做好离开的准备,“你晚上还有戏份,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就在他将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许辞叫住了他:“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你现在是在重新追求我吗?”
几个问题砸下来,让程杭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
他的话锁在喉间,却迟迟没有吐露一言半语。
就在程杭准备像往常一样保持沉默的时候,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许辞的眼神,紧接着,他的手似乎被灼伤一样从门把上移开。
“我没有回答她。”程杭呼吸的频率有些加快,“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雾一样的沉默笼罩在这间屋子里。
许辞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呼吸在此刻代替了时钟变成了计时工具。
“或者准确点来说,我们的关系取决于你。”程杭抬起深邃的眼眸,言辞略微有些迟滞,“你想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们就可以是什么样的关系。”
这句话不可谓不重,当某个人把一段关系里的主动权全部交给你的时候,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无望。
时至今日,他仍然并不认为自己能影响这段关系,并且时刻准备好离开。
或许程杭觉得这句话是自己能想到的最完美的回答,但在许辞看来,这实在是一个太过糟糕的答案。
“我也一样。”她轻飘飘地将这句话还回去,“你想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们就是什么样的关系。”
许辞的眼睛极亮,里面揉杂了太多的情绪,让人忍不住陷进去,又狼狈地挪开。
只是一句话而已,人家女孩子都已经把台阶送到你面前了,只要一句话。
程杭的脑海在隐秘的深处酝酿着风浪,层层的浪花试探着冲破藩篱,将心底的渴望全盘托出。
可惜,这些全都被主人强行压了下来。
程杭咬紧了牙关,就像关节缺乏润滑油的木偶,磕磕巴巴地将头撇到一旁,低声说道:“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他害怕了,从头再来,重蹈覆辙,哪一个词他都承担不起。
一句话多轻啊,最多加上不痛不痒的表情,仿佛完全不会付什么责任。但在程杭看来,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因为这涉及到许辞。
许辞敢再试一次,许辞不怕受伤,他怕。
他怕自己根本没有改变,他怕自己还是会像之前一样,他怕再伤到自己的女孩儿。
“既然你自己之前说过,和我的开始到结束都是情绪的产物,那这次,至少要让情绪的成分少一点吧。”
说完,程杭就匆匆离开,急到甚至让公文包在门上狠狠撞了一下。
望着那人的背影,许辞有些意外。
实在不能怪她多想,刚刚那句话,或多或少都有点吃味儿的成分在。就好像在说,难道我们的婚姻,没有爱,全部都是冲动吗?
“怎么搞得我像个负心汉一样。”许辞皱了皱鼻子,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男人心,也是海底针。”
距离是个奇怪的东西,总是在跟常理背道而行。之前近在咫尺,却偏偏能数月不见,现在远隔千里,反而见面的频率直线飙升。
看来这东西不全以客观物质为转移,人的意志占了绝大多数,也就是所谓的山海皆可平。
当你想见一个人的时候,距离完全不能成为阻碍。
“滴,任务攻略目标好感度达到百分之九十六。”
飞机在夜幕中划过,就像燕子的翅膀。在黑色正浓的时候,程杭抵达了曾经的家中。
那是他和许辞的家。
书房最底层的柜子被无声地拉开,修长的手指在已经沾灰的文件中翻找,最终在一个黑色的笔记本中找到了。
是薄薄的一层纸,程杭办公室最常见的那种,他一般在上面写写画画,计算着各种项目上的事情。
然而眼前这张,却显得有些许凌乱,并且都是文字。
蓝色圆珠笔在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可以看得出来字的主人是何等凌乱的心绪。
“不要离婚好不好。”
“如果你是觉得我影响到你或者哪里做得不好,你都可以跟我说,我会改的。”
“我求你了。”
程杭轻轻捏着手上的纸,发现它变得有些脆了。过了很久,他继续在纸上写道:“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接着,他愣了一下,眼神流露出茫然,似乎对眼前的字迹感到陌生一样。
“等等吧。”
程杭轻轻地将脆弱的纸张放回原处,唇齿间溢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等她想好再说。
另一边,收到虚拟手环提示消息的许辞则躺在床上,眉间皱起,一只手无力地搭在额头上。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又为什么退缩呢。”
明明好感度都已经那么高了,种种行为也都映证了这一点,按道理来说,当她把复合的台阶摆到程杭面前时,他没有理由拒绝。
更别提拒绝得那么干脆了。
就在许辞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阵消息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怎么了,我的小美人,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看着屏幕那头好友发来的消息,许辞一股脑地把自己的想法全都发了过去,洋洋洒洒数千言,堪比一篇小论文。
“你说说他如果还是因为自卑,就不可能主动千里迢迢给我送礼物,那他这样又是因为什么,我自认为该做的该说的都已经干了。”
明确地告诉过自己的心意,付出过实际行动,旁敲侧击在他这种聪明人眼里几乎也等于明示。许辞能明白这种原生又深刻的反应很难立刻拔出,可是她真的有点迷失了方向。
“上帝的垂怜对信徒来说都是可以随时抽回的,你的喜欢在他眼里就是这样。”
因为激烈,所以虚幻。
盯着屏幕上的字,许辞再次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