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听到去而复返的手下的声音，齐泽颇有些诧异：“不至于这么快吧。”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自家手下身后似乎还有一个人。
“齐先生，人就在你面前，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不必麻烦你的手下了。”许辞悠悠然走进来。
看着低垂脑袋的下属，齐泽意识到这是调查的时候露出马脚，直接被人逮住顺便充当了领路人的角色了。
于是他挥挥手，示意站在一旁的手下可以离开了。
“齐少爷，你这位置倒是好，如果不是跟着你的人，我还找不到这里。”
“问吧。”
说完就自顾自地坐下，并泡了杯茶。
虽然有些荒谬，但是齐泽的思绪第一时间仍然聚焦在许辞的外表上，就连她怎么找到自己眼线这件事都暂且抛到了脑后。
就算之前的她风格百变，独属于女性的柔媚也一直占据主导地位。而现在的她，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更像是个孤军奋战的勇士。
于是齐泽脱口而出：“你还好吗？”
“什么？”
许辞有些愕然，他问的这个问题着实在她的意料之外。
“我是说，你这样做，云家不会迁怒你吗？”同样意识到不妥的齐泽连忙补充道，“毕竟这个旁支是他们实力较为强劲的一脉，况且之前你分明答应过云家为其效力。”
长长的睫毛遮住了许辞瞳孔，也阻隔了探寻的视线。
“我敢做这件事情，自然就是不怕被迁怒。匹夫一怒，尚且还能血溅五步，我自认比匹夫更强一点。”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锋芒毕露，就像一直蛰伏在暗中的野兽在舔舐着利爪。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我会一反常态，对云家突然发难。”许辞放下茶杯，轻叹了一口气。
齐泽坐在旁边，低着头，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算是默认了这句话。
“云家的那个旁系，走的是房地产和建材的路子。”
许辞瞥了一眼身边沉默的男人，一边把玩着手里精致的茶杯一边继续轻轻地说着：“今天他们老总亲自上门，问我能不能把茶斋让出来用以他们建设，我拒绝了。”
“因为那是我妹妹灵位安置的地方。”
这句话砸得齐泽心头一颤。
众所周知，清歌的老板娘喜欢喝茶，不仅在二楼有专门的雅室，更是有一家从不对外开放的茶斋。
可没人知道，这背后居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个故事。
“我自然是不肯，直接说明原因之后拒绝了。”许辞眉眼间无端透露出危险的感觉，语气更是带着几分嘲讽，“本来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没想到我埋在云家内部的人在晚上发来一段录音。”
一根录音笔出现在茶几上。
“什么臭娘们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里面说话的男人显然喝醉了，“还有胆子拒绝我，当初要是没有云家的帮助，她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干什么勾栏院里的事情，还清歌，我呸！”
“云家要什么，什么就得是云家的，别人只有让的分。你看到最后我能不能拿得下她那个破茶斋！”男人的声音越来越激动，里面还伴随着酒杯破碎的声音，“她只不过是个女人，女人的命贱，她那个妹妹的命更是。”
这句话从录音笔里放出来的时候，齐泽能明显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变得沉重。
“当初，其实有两个供体，但是更好的那个，给了云家的姻亲。”那边传来得意的笑声，“她就算付出一切，为她那个妹妹舍了一条命去，也抵不过我们云家轻飘飘的一句话，哈哈哈！”
至此，录音结束。
齐泽的头脑已经一片空白了，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愿意细想。但凡想想，心里有一块隐秘的地方就酸涩得很。
他这个旁观者都尚且如此，更何况许辞这个亲身经历的人呢？
“权、钱、名。”许辞一字一顿地说道，“随便哪一样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摧垮一个人。”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说得没错。像我这种普通人的命，确实不值钱。”
许辞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根女士香烟熟练地点燃，袅袅的烟雾让她的神情更加难以辨认。
“但他不知道，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齐泽知道，许辞说的是此一时彼一时，莫欺少年穷，更何况她如今坐到现在的位置。而那位旁系对她的认知还停留在多年以前，实在可笑。
可他依旧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回放那句“匹夫一怒，尚且还能血溅五步。”
冥冥之中，他觉得，即使到了现在，即使许辞长成了大人，不再是当初那个无能为力的女孩儿。面对所有事情，她永远都抱着那是走投无路的最后一击的态度。
当初原始的绝望、不甘与痛苦，已经深深嵌入了她的骨髓。
现在她有了一切，依旧潜意识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命。如果有谁动了她最珍重的东西，她会拿命去拼。
或者说，在许安死后，她本身就一无所有了。
这世间最后一丝柔软与牵绊，从那天开始都与许辞没有了关系。十丈软红尘都是别人的，她只是匆匆过客，燕过无痕。
“你恨吗？”齐泽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问出的这句话。
“不恨。”许辞回答得干净利落，“这事儿，当初云老爷子不知道。”
一个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哪有心思关心这种尘埃小事。
“况且如果没有他的资助，凭我的能力，供不了妹妹那么久，她也活不了那么长时间。”
过了很久，许辞摸着胸口，怔忡道：“其实世界上很多事情，对错都是说不清楚的。”
“也不是所有的事情，努力了都能有结果的。”
“我早该看穿了。”
齐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好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她。
后来再回想起这一天的时候，他早已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拙劣的安慰，只觉得那天他们明明坐得很近，却仿佛隔了一道天堑在中间。
他也不记得许辞是怎么离开的，只记得她独自一人走向外面浓重的夜幕。
那一天特别黑，将她整个人都吞噬其中。
“滴，攻略对象好感度达到百分之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