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点事。”江海含糊其辞。
“什么事,你妈还是你妹?有人找阿姨的店铺的麻烦,还是你妹早恋了?”
“说什么呢!”江海抬手给了他一下,烦躁的将电脑桌上放着的薄荷糖剥了一颗扔进嘴里。
清凉的薄荷味直冲脑仁,暂时的缓解了江海的头疼。
阿毛在一旁呵呵的笑,他拍拍江海的肩膀难得说些安慰人的话,“在你的世界里只要不是阿姨跟你妹有事,那就不算事,这话你自己说的,忘了?”
江海当然没忘,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哪怕没有重生,光是意识到自己喜欢余生这件事也足够江海心烦意乱的。
江海,他其实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知道自己不喜欢异性。
A城靠海,属于海滨城市,每年夏天,海滩上就会乌央乌央的涌来一群戏水的,除了本城的人,还会有周边几个城市的人来避暑。
每一年到了夏天,只要空闲,楚平就会喊着江海去海边。
喝酒,撸串,看比基尼美女。
行为猥琐了一点,可楚平这人又有自己的底线和操守。
“看可以,带着欣赏的眼光去看,但绝对不能上手,我是混社会的可不是流氓。”
行吧,江海对着楚平竖起一根大拇指,勉强肯定了大哥的品德。
那时候,几个人一字排开躺在沙滩上,其他人都在看比基尼美女,只有江海对此毫无反应,他更喜欢看冲浪的男人。
肩宽腰窄,寸寸肌肉在阳光下发着健康的古铜色光泽。
这些对江海来说要比胸中有丘壑的比基尼美女有吸引力的多。
十八岁的他很不解,只当自己开窍晚,女人的魅力还没有参悟。
但是后来,他偶然间看到了那部出名的《断背山》才突然明白了原因。
知道自己性向的那段时间,江海很痛苦,他那时候才刚成年,身边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就连一些诉说自己心中苦闷的人都找不到。
在这样保守的小城里,即便有同类也都将自己隐藏的很好,他根本无从找起。
他向身边所有人隐藏了自己喜欢同性的这件事,小心翼翼地让自己看上去像其他人一样。
他依旧会在楚平喊他的时候跟着一起去海边,也会在别人谈论女朋友的时候,假模假样的说一下自己的理想型。
可他也知道,他这辈子大概率是不会结婚生子的,就像楚平说的那样,他是混社会的,不是流氓,不能祸害女孩子。
他就一直单身一人,陪着妈妈变老,做妹妹的靠山。
这样就够了,没人规定一个人的人生不可以这样活,哪怕他死后重生,想的也依旧是这个活法。
彼时,十八岁的江海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却在二十一岁的那一年喜欢上了邻居家的大男孩余生。
他发现,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满心满脑全是那个人的身影,想到他会心情会变得很好,整个人都开心。
这样的快乐小时候比较多,喝到好喝的汽水,拿到喜欢的玩具,夕阳中,骑在爸爸的脖子上被驮着回家还顺便给讲个故事时,这些时候,他都觉得快乐。
后来爸爸过世了,妈妈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脾气也逐渐暴躁不再温柔。
江海的快乐也没那么容易了,成年人的快乐好像总是比较难,直到他喜欢上余生。
喜欢一个人,是真的会让人快乐的。
余生变成了那瓶好喝的汽水,变成了喜欢的玩具,变成了夕阳中父亲肩头的故事,成了江海的快乐源泉。
一开始,江海还能够克制自己,可随着接触的变多,光是克制自己对余生那爱慕的眼神就耗光了他的心力。
偏偏,当时的余生感念江海出手帮自己解围,每次江海来家里找哥哥的时候都会主动跟他打招呼,帮他拿饮料。
甚至在楚平不在的时候,也能摘掉眼镜放下书本跟江海聊聊天。
越是频繁接触,江海就越是控制不住的多喜欢他一些,可江海知道,余生是喜欢女孩子的,他的房间床头上贴着喜欢的女明星的海报,不像自己,贴在床头的清一色全是男明星和肌肉男。
江海就像个锦衣夜行之人,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在余生面前假扮邻居家和蔼可亲的大哥哥。
想想,那段长达一年多的时光真是酸酸甜甜折磨人,而现在,他重生在了跟过去相同的时间,知晓了一切的他却依旧像当时一样备受折磨。
上一次是相爱不敢说,这一次是想爱不能爱,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接下来的那一个星期,江海跟阿毛换了班,本来他因为离家近一直上夜班,白天在家里睡觉。
但是现在,白天家里多了一个余生,江海哪怕躺在自己房间也根本睡不着。
余生充满磁性的干净声音时不时的穿透门板飘进他的耳朵里,余生的英文地道不地道江海听不出来,可他听着却非常悦耳好听。
那声音颇具金属质感,清冷疏离又莫名有点柔柔的,几种特质杂糅在一起,属于光是听声音就能够脑补出拥有这种声音的人,长得该有多好看。
以前在一起时,余生从不在江海面前说英文,而且江海也从没关注过余生的学业,所以他一直不知道余生做跟他自己专业对口的事情时究竟有多吸引人。
现在,听着余生时高时低的声音,他根本就睡不着,脑海中想的全是以前余生跟他说话时的模样。
永远的眉目清冷,永远的冷淡疏离,哪怕情动之时不好控制自己,他也只是淡淡的皱眉,将那双深邃的眼睛给闭上。
从不多言,更没有戏言,像个小古板。
江海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每天下午交班的时候顶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以及不耐烦的一张脸。
阿毛看了,指着他的眼睛笑个不停,他说:“海哥,你就在这儿坐着,我去门口收门票,想看熊猫还用入蜀吗,这里就有现成的。”
江海烦躁的抓抓头发,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上去了。
阿毛热心的问他究竟怎么了,江海想了想,现在还不是跟阿毛坦白的时候,只说道:“家里来了一个家庭教师,吵得我睡不着,阿毛,你辛苦这个暑假,咱俩换班吧,我白班,这样我就能睡个好觉了。”
阿毛没什么意见,只是顺口嘟囔了一句,“家庭老师这东西,我光是听到就浑身难受,小时候没少被折磨。”
江海瞥他一眼,“老师怎么可以用东西来代称,你这家伙……”
说了一半,他又悻悻地把嘴闭上,他之前也会这样称呼老师的,只是因为潜意识的知道这个老师是余生,就又不想被人这样不尊重的称呼。
江海再次抓抓那完全没了型的头发,在心里吐槽自己,一遇到与余生相关的事情,自己总是这副死样子。
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