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
这是江海跳乱了的心跳声。
他低头去看——
结实有力的手臂环住了江海的窄腰,身后的人闷闷的问:“这样搂着你的腰可以吗,我喝多了,真的怕摔下去。”
江海背对着余生,震惊过后,丝毫没有压制自己那疯狂上扬的嘴角。
但他又装的很淡定,上下两片嘴唇动了动,“搂、搂紧点儿。”
回程的时间用的比平时还要多,将近一个小时。
这中间他骑的非常慢,用自己说别人的话来形容就是仅仅比乌龟快了那么一点点。
耳畔脸庞是呼啸而过的冷风,清冷又凛冽。
后背上的人贴着他,腰间的手臂紧紧地环着他。
那滚烫的温度就透过这些触碰熨帖着江海的腰腹,又不仅仅只是腰腹,江海觉得自己全身都因为这很有界限的触碰而燥热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心里像是有一个笼子,这一刻,笼子的门被打开,在打开的一瞬间,无数只色彩各异的蝴蝶扑棱着翅膀飞了出来。
每一只蝴蝶都带着一份江海的开心,它们一起冲向了天际,冲上了云霄。
在摩托车上的这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是江海唯一可以正大光明跟余生触碰的时间,他很珍惜。
江海突然有了一个很可笑的想法,他很想让从这里到家属院的距离无限延长,一直延长,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而他们两个就一直骑着摩托车在路上。
不停车,也不会松开搂在腰间的手臂,他们永远连在一起。
然而,这终究只是江海的个人愿景,只要启程就一定会有一个终点。
摩托车停在家属院门口的那一刻,南北贯穿的风忽然变强,狠狠地将江海吹回了现实。
他盯着余生红扑扑的脸和漆黑的眼珠,突然脱口而出了一句话。
他说:“余生,你想过跟男人交往吗?”
余生仿佛没听清江海的话,脸上露出浓浓的迷茫,他问江海,“你刚才说什么?”
江海豁出去了,他从摩托车上下来,逼近余生,他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满是忐忑。
他又换了一种问法,有些羞涩道:“余生,你能跟我交往吗?”
江海看到余生忽然放大的瞳孔,余生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的看着自己,若不是有车从家属院门口经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被对方看多久。
“你……这是在跟我表白吗?”余生诧异的问。
江海突然不敢看他,眼神从余生的脸上移开,也不知道最后落在了何处。
他只干巴巴的嗯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
这样的表白还真是仓促啊,没有提前预想一下,心血来潮,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喜欢余生差不多一年多的时间,这期间江海暗自受了很多的心理折磨,只是现在,他已经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表白之后豁然开朗起来。
“江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说这话时,余生很明显的笑了一声,江海原本懊恼的心情因为这短促的一笑,顿时烟消云散。
他眼神有些冰冷去看余生,余生的脸比刚才更红了,比每天下班时路过的那家花店的粉色玫瑰还要娇艳。
只是,这笑声中带着对这表白后,所感受到的荒唐和嘲笑吧?
是这样吧?
看上去像是临时起意,也确实是临时起意,不过,在过去那一年的时间里,江海曾不止一次的在自己的幻想中跟余生表白过。
他设想过很多的场景,比如布置一个满是鲜花和气球的场地,再搭一个香槟塔。
表白被对方接受之后,两个人一起将香槟缓缓注入香槟塔,看金色的水液从高处往下流,注入到每一只酒盏中。
就跟婚礼上看到的一样。
可是,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没想这样快的表白,也不知道余生是否会喜欢这样的场景安排。
这些都是在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婚礼上看来的,江海不确定男人喜好是否也会如此。
可是这一个多小时的相互依靠,两颗强有力跳动着的心脏紧紧隔了两层血肉,就那样贴着。
江海已经被这种炙热烧坏了脑子,他不想再等,不想再像只阴暗的老鼠那样,只能透过柜子的缝隙去看余生。
他还想要更多,哪怕在别人面前装的很有分寸,他也希望只面对余生一个人的时候,他可以做自己,可以表露真正的内心。
半夜两点多快三点的时候,黑漆漆的春日夜晚,穿堂风从家属院的前门吹进又从后门刮出,一整个贯穿了这个破旧的小区。
两个身材挺拔,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就那样直挺挺的站在家属院门口,相互看着对方。
江海故意忽略了余生笑声中的嘲讽。
都说,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同理,他想要用更灿烂的笑容将那抹嘲讽压下去。
“知道啊,不是在跟你表白吗,所以你呢,你准备怎么回应我?”
余生的神色逐渐冷了下来,比时不时刮过去的那阵风还要冰凉,看的江海那一颗心渐渐地落入了寒冷的湖水中。
强装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可江海始终是江海,不服输又异常的执拗倔强。
余生咽了口唾液,避开了视线,他声音发颤的说:“江海,这样的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江海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又被余生抢先打断,“江海你看清楚,我也是个男人。”
江海毫不迟疑的点头,“我知道。”
“既然知道……”
“那又如何,我喜欢你,跟你是男是女没有关系,我就是喜欢了,怎样?”
用最为诚恳的语气说出这样霸道的话,余生深吸一口气,皱起眉来。
他抓了抓被夜风吹乱的头发,抬头看着家属院门口那棵开得正盛的樱花树。
这棵樱花树的年龄比他们两个都要大,每一年的春天都会如期开花,淡粉色的樱花如云似锦,很远就能看到。
此刻,风又起,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两个人的头顶和肩膀上。
江海固执的等待着余生的回答,可余生并没有直接给予他想要的答案。
余生在樱花雨中倏然转身,一步步朝着自己家所住的那栋楼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说:“我是你好朋友的弟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难道就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江海在他身后痞气的笑,“你读那么多的书,难道就没听过近水楼台先得月?”
余生没再理他,矫健的身影在黑暗中奔跑起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江海的面前。
江海双手抱胸靠坐在陆寻的摩托车上,视线一直都望向余生跑走的方向。
他在思索余生那些话到底都是什么意思,莫非余生对自己也有意思,只是因为是同住一个小区的熟人,因为自己跟楚平关系太过亲近,他才不好意思接受自己的?
这是他乐观的想法,但很快他又有了不太乐观的想法。
凌晨三点多钟,空荡荡的马路上只有偶尔才会开过去的私家车,仿佛全世界都陷入了沉睡,唯独他一个人是清醒的。
江海笑不出来了,他仰头看着顶上的樱花,心中莫名苦涩了一些。
他天不怕地不怕,想要坚定的选择心中所爱,可对方并不会像自己这样吧?
余生,他从小到大都是乖乖牌,这样的男孩子一定承受不住别人异样的眼光。
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就此放手吗?
没有,放手的想法只出现在了江海心中一秒,然后就被他干脆的否决了。
那时候的他才二十出头,勇敢又无畏,认定了的事情一定要办到,认定了的人也一定要拐到手。
从那一晚开始,江海开启了他的漫漫追夫路。
过程有过开心有过失落,可无论如何,余生好歹是被他哄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