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是预赛。
周五中午，路迢遥刚刚从张泽刚的办公室出来，便在走廊上遇到了姜临风，由一个一看就衣着不凡的妇人陪着。
“路迢遥。”路迢遥本想着忽视两人，径直走过去，却不想自己被姜临风叫住。
“嗯。”路迢遥隔着一米远，停在两人前面。
李茜打量着这个叫路迢遥的女生，之前她在电视上见过一两次，一直没记住她长什么样，又常常听姜临风提起，此时一看，样貌清秀，看起来让人觉得舒服，但不至于过分明艳张扬。
“你就是路迢遥啊？姜鸿说是你及时发消息通知……不然……”李茜没有接着说下去，但路迢遥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
但对方的感谢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带着对姜临风任性妄为的批评，唯独没带着由衷的感激。
“没关系，应该做的。”路迢遥目光轻移，去看姜临风的脸色，果然见到对方情绪不佳。
且不论姜临风沦落到走极端的地步，情绪肯定不好，此刻自己做的事又被人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讨论，路迢遥光是想想就觉得眼前的妇人的做法，十分，一言难尽。
“你叫住我有什么事吗？”路迢遥只看着姜临风。
“我明天考试。”姜临风忽略自己母亲的目光，向前靠近路迢遥半步。
“嗯，我知道了，那我祝你考试顺利吧。”路迢遥之前就向姜临风说过，建议他去看心理咨询师。
她能够看出姜临风一提到考试，浑身上下流露出的排斥和厌恶，她不相信眼前的妇人看不出来，但既然双方都心照不宣，她这么一个外人去开口始终不伦不类。
路迢遥本就不愿意管闲事，上次夜里的电话已经让她足够胆战心惊，被平白无故拉进这么一场十分难看的闹剧，还是家庭狗血闹剧，她已经觉得疲于应对。
眼前的妇人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和姜临风的叛逆视而不见，这不是她能插手的事情。
“好。”
姜临风垂眸看着路迢遥，他又想起那天晚上路迢遥在电话里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再去回忆，居然没有了当初的愤懑和急不可耐地想要辩驳的感觉。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姜临风让开走廊上的位置，路迢遥还没走过去，又被李茜叫住。
“等等。”
“您有什么事吗？”毕竟是长辈，路迢遥还是十分礼貌地止住脚步，等待对方的下文。
“你存一下我的电话。”李茜从手包里拿出便签纸和笔。
路迢遥的第一反应便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第二反应是去看姜临风的表情，果然对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差。
留联系方式干嘛？无非是想如果还有下一次……李茜能联系上人。
“阿姨，不用了。”路迢遥出言打断李茜的动作，“与其想着从我这里解决问题，您不如想想如何跟，姜临风相处。”
李茜没有理会路迢遥的话，还是径直将写好的便签条递给路迢遥，“有什么事就和阿姨打电话，有困难也可以找阿姨。”
光是听到“困难”二字，路迢遥就毫不怀疑对方已经将她的身世了解了一个透彻，这样的话她听过了无数遍，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
若是换一个环境听到这样的话倒也还好，偏偏此时的语境让路迢遥觉得十分冒犯，不只是冒犯她自己，更是冒犯姜临风。
好像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好不容易一次的“多管闲事”都成了处心积虑，目的不纯，甚至她要对这突如其来的恩赐一般的麻烦甘之如饴。
好像一个崩溃的人的死志简直不值一提，姜临风的反抗就是一个笑话，根本不被人放在心上。
路迢遥忽然就有些理解姜临风那天晚上的“任性妄为”。
路迢遥本不想接，但李茜就那么伸着手，十分执拗，她不想场面变得焦灼，于是只好伸手接过那张便签纸，至于以后会不会联系，那可真说不准。
“那我就先走了。”路迢遥向李茜轻颔首，随即与姜临风擦身而过。
姜临风已经记不得路迢遥是如何离开，何时离开，他只记得李茜提出给联系方式的时候，路迢遥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路迢遥曾经说他高高在上，看不起人，他初听的时候不以为意，觉得自己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对待他人，他人怎么想与他无关，他也从不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而是觉得其他人就是卑微如蝼蚁。
可是先前李茜的所作所为，让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对待其他人是什么态度。
就是这般漫不经心，觉得所有人都应有求与自己，所有人都无足轻重，不值一提，高高在上地冷眼旁观，然后把别人珍之重之的想法当做笑话和谈资一般打趣……
原来他就是这样的人。
……
路迢遥走下楼梯，本想将手中的便签纸随手扔进垃圾桶，可想到姜临风的状态，又怕哪一天真的可以用上也说不定，想了想，路迢遥还是将它装进外套口袋。
姜临风和李茜到教室办公室请假。
明天预赛，李茜怕姜临风又出什么事，于是便想让他今天下午就回家呆着，安心做题，然后明天的考试自行前往考试地点，不再和学校的其他学生一起搭车。
姜临风自是没有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老师们都点头同意，他们都知道姜临风那晚跳进河里的事，正好家长带回家，也省了他们一桩事，免得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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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赛的成绩出来，姜临风考得还算不错，几近满分，但没有太突出，不过自那之后路迢遥就没再见过他。
李茜写的电话号码她一次也没打过，只把便签纸随意夹进一本书中，姜临风也没再联系过她，无论是电话联系还是社交软件上发消息，都全无音讯。
姜鸿也没有提过姜家的事，路迢遥也不好奇，她猜测姜临风应该是在家自习或者是在校外找名师补习。
这些事都与她无关。
四月揭过，五月降临，气温中已经在酝酿着热意，风吹啊吹，吹走早春料峭的寒意。
又接近一年中的毕业季。
路迢遥又看到了熟悉的横幅挂在不同的教学楼上，去年高三生活动的教学楼现下是高一的学生在用。
再等一年，这满楼的红底白字的大条幅就会挂到他们所在的教学楼，然后年复一年，又挂到另外一栋教学楼。
四季在轮回更迭，周而复始，但人生是单程火车，只能向前，然后驶入进灭亡的轨道。
高三生高考结束，其他年级的学生依次返校，时间就已经来到了6月中旬。
路迢遥继续有条不紊地准备七月的IMO，姜鸿也调整自己好的状态，真应验了路迢遥的预言，在一次又一次的月考当中，排名曲折上升。
返校后一周，路迢遥临出发的那一天，姜鸿站在校门口送别。
“出国的话，玩得开心就好。”姜鸿把路迢遥的书包递给她。
“知道了知道了。”路迢遥依旧被集会广场的白色瓷砖反射出的光照得睁不开眼睛，姜鸿逆着光，面庞格外温柔。
“一路小心，记得好好休息，倒时差，不要强撑着着急做题。”姜鸿在网上查了不少出国的注意事项，此时一件一件地吩咐不过来，只好捡着重点说。
“你放心吧，有老师带着，没问题的。”路迢遥伸手挡在自己的眼睛前，遮住刺眼的日光。
“你快回去吧，站在这里怪晒的，我先走了。”路迢遥拖着行李箱，向姜鸿挥挥手，示意他快回去。
“好，我走了。我等你回来。”姜鸿有些依依不舍，看得路迢遥也怪不好意思的。
“好。”路迢遥转身走出校门，坐进张泽刚的车。
“不就是参加个比赛吗，怎么还依依不舍起来了？”张泽刚将路迢遥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不由出口调侃道，“小路，你这不会是背着你的孙老师谈恋爱了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孩子之间绝对不简单，每次路迢遥参加比赛之前那男孩都是送到校门口。
“啊？没有，只是同桌。”路迢遥老老实实地说，但总觉得有些心虚。
“唉，老师也年轻过，老师都知道。要是双方能够相互学习进步就更好了。”张泽刚虽年过不惑，但也不是古板的人，且路迢遥是个稳重的人，他信得过。
路迢遥：“……”
路迢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再辩解反倒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既然张泽刚误会了，那就误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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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O，又称国际数学奥林匹克，象征着世界数学竞赛的最高水平、最高规格、最高荣誉。
其发展至今，形成了固定比赛规则，每个参赛国最多可派6名选手及两名领队参赛，学生需为20周岁以下，最高学历为中学。
竞赛试卷由六道题目组成，每题7分，满分42分。
赛事分两日进行，每天均从上午九点至下午一点半考试，也就是说用四个半小时解答三道试题。通常每天的第一题最简单，第二题中等，第三题难度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