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若兰道:“人都在这儿了,怎么会有假?明铖大概是怕你生气,没敢跟你提。
可是人家既然等了这么些年,也不能让人白等。你是大家闺秀,不会心窄到容不了一个妾室吧?”
“容不容的,得先弄清楚情况,也不在这一时。又不是纳你女儿做妾,嫂子你急什么呢?”
段若兰被当众孟晚遥抢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偏偏自己嘴不伶俐,只能暗自生闷气。
孟晚遥打量着陈乔的神情,“陈姑娘芳龄几何?”
陈乔紧张道:“二……二十四,和三郎同岁。”
“三郎?叫得好亲热。”
孟晚遥冷笑一声,沉住气,在陈乔对面坐下,“青梅竹马,是指什么时候?”
陈乔垂首道:“大概八九岁吧,我家住在学堂旁边,那里有一条河。三郎读书时,我便在河上采莲蓬,下学时送给他吃。有一年我掉到了河里,还是三郎救的我,因此结下了……情分。”
孟晚遥原本是不信的,谢明铖闲聊时提起小时候的事,连捉的虫子是什么模样都画出来给她看,有这么一号人,怎么全然没有提过?
可陈乔说得有鼻子有眼,由不得她起疑。
孟晚遥纤长的食指抚摸着光滑的桌面,不断在上面打着圈子。
“既然是定了私情,可有什么信物凭证?”
“有……有的。”陈乔从身后的包袱里翻出一块砚台,放到桌面上交给孟晚遥查看。
砚台粗糙陈旧,不像是精贵的东西,可是翻到背面,的的确确刻着一个“铖”字。
孟晚遥撂下东西,起身便走。
段若兰起身道:“弟妹,人家一片深情,咱们谢家人不能薄情寡义吧?收还不是不收,你得留个准话。”
孟晚遥冷哼一声,”收还是不收,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总要问过夫君,等他点头再说。
放心吧,会有个准话的。
希望你们今天说的都是真话,我要是查出来你们是坑蒙拐骗,挑拨我们夫妻,定不会饶了你们。”
段若兰一脸的不敢相信,“你在威胁我?”
“威胁的话我还没说呢,这算什么?”孟晚遥嘴角带笑,眼神凌厉如刀,“我的好嫂子,我原本还想大家都安安分分的过几天消停日子。
你既然不让我好过,那就都别好过。日后你有生不如死的那天,嫂子别来求我。”
段若兰气得跳脚,“你……你才生不如死,我就让你看看生不如死的是谁!”
孟晚遥带着人大步离开,一路回到了修竹院。
谢明铖也刚刚回来,一杯茶喝了两口,便见到孟晚遥沉着脸从外面进来。
谢明铖笑问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孟晚遥横了他一眼,“你可记得陈乔?”
“陈乔?”谢明铖脑海中搜寻一番,“不认识,是做什么的?”
孟晚遥压着火气,“你小时候学堂里就没有一个青梅竹马?”
“学堂里都是男的,我跟谁青梅竹马?”
孟晚遥冷声道:“学堂边上住着的,会采莲蓬给你吃。掉水里你还拼死相救,用一方砚台订了私情。你再想想,有没是没有。”
谢明铖喃喃道:“我是在水里救过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姑娘,她家是在学堂边上,好像是姓陈。
什么采莲蓬给我吃,她家就是卖莲蓬的,学堂里的孩子都吃。
我那时候才十几岁,哪来的私情可以订?”
孟晚遥深吸一口气,绷着脸坐在那里不想说话。
谢明铖道:“好好地,提起她做什么?”
孟晚遥淡淡道:“你少时欠下的风流债,人家现在拿着信物找上门了。说为了你守身如玉至今未嫁,如今要给你做妾。”
谢明铖拧起了眉,“荒谬!我连她是谁都不记得,找我干什么?她嫁不嫁又不关我的事,你怎么处置的?”
孟晚遥不悦的扫了她一眼,“我能怎么办?这不是来与你商量了,怎么处置当然要看你的态度。”
男人抿紧了唇,用那双黑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孟晚遥被他盯得难受,“你看着我做什么?”
谢明铖沉默半晌,冷哼一声,“这种事你竟然要和我商量?你要做的事,哪一件不是独断专行不可转圜?
偏偏遇到这样的事,你倒大度起来了。商量什么?难道我能要了她?”
“我怎么知道?”孟晚遥有些委屈,眼底含泪,声音带着几分酸楚,“是你说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不可辜负。我与你没有那样的情分,怎么知道你要怎么选?段氏又想极力促成此事,我若一口回绝,岂不成了悍妒。”
“我何时说过……我那是说四皇子和纯玥郡主,这怎么能一样呢?”
谢明铖气得咬牙,“你这些理由都是假话。你但凡在乎我一点,就会顶着压力拒绝了。
别说段氏想促成此事,就是老太太爬起来要促成这事,你也能咬死了不答应。
你连皇子都敢顶撞,家里这几个人算什么?你就是不肯为了我,败了你贤惠的名声!”
两个人越说声音越大,丫鬟婆子们全躲了出去,不敢说话,两人梗着脖子,倔强的对峙着。
孟晚遥也气得不轻,“我若是为了贤惠的名声,早就应下了。这会儿应该在收拾房间,今晚就送你们圆房。”
“娘子真是好谋算,连圆房都替我想到了。”谢明铖阴阳怪气,赌气道:“我告诉你,我不要!你愿意,你去和她圆房!”
谢明铖一气之下摔了门,拂袖而去。
孟晚遥捂着肚子胸口起伏不定,怔怔的流下两行眼泪。
月离推门进来,见她痛得脸色发白,噼里啪啦的掉眼泪,不由心疼道:“夫人难受着,怎么还生这么大的气?
赶紧躺下歇息吧,流鸢正在后院盯着熬药。
她不敢走开,让我来劝您几句,别气坏了身子,大不了回娘家去,随便他们怎么样。”
月离扶着她到床上躺下,青苗急匆匆进来,“小姐……”
“怎么了?”
“奴婢看见三爷在府门口撞见了那个女的,他们还……还说了会儿话。”
“说什么了?”
青苗道:“奴婢离得远,听不清。可是说完三爷独自走了,黄妈妈便出去把那个女子叫了回来,又带到庆和堂去了。”
孟晚遥擦了擦眼泪,“知道了,随他去。”
她躺在床上,小腹绞痛,头也疼得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
不一会儿,流鸢把药端来,孟晚遥服了药,身上不疼了,脑子也清明过来。
月离劝道:“你别信大太太和那个女人说的,三爷既然说不记得,八成是没有的事,咱们信三爷的。”
孟晚遥叹了口气,“谁的话我都不信,自己查证了再说。”
孟晚遥让青苗和李莽去查陈乔的底细,然后把素晴叫来问话。
这边没说几句,青苗折回来告诉孟晚遥,“那个女人在咱们院门口跪下了,说求夫人开恩,不然她就没脸活着了。”
“没脸活着也别死我这,我嫌脏。”孟晚遥蹙眉道:“悄悄把她打晕了丢到乱葬岗去,少来碍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