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芬荣现在只是庆幸，没把鼻血撞出来，他用袖子擦掉眼边的泪珠子，也不敢抱怨萧晗昱为什么不接住他，但还是倔强地死死跟在萧晗昱周围，没办法啊，这边干净啊，真的，他进医院，就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地界儿。
电梯门打开，楚靖琪这才带着黄如杏走了进去。
萧晗昱凑近：“我可以杀了他吗？”
萧晗昱并没有特地压低声音，站在角落的陈芬荣听得很清楚，他腿肚子一软，赶紧扶住了扶手，心底无声尖叫——救命，这人居然想杀了他！
而且完全看不出有开玩笑的成分在里面！
电梯很快就到了三楼，楚靖琪回答萧晗昱：“不可以”萧晗昱颇为感遗憾地哦了一声，楚靖琪这三个字让陈芬荣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
好在现在是法治社会，自己和楚靖琪也勉强算得上朋友，所以这种事情不可能真的发生，陈芬荣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三楼右手边316病房，楚靖琪透过门上的探视窗看了看，里面只有一张病床，躺着面容安详的黄如杏，床边围着一对头满面愁容，神情悲恸，地中夫妇。
“那是我的爸爸和妈妈。”
刚刚飘进病房的黄如杏也看到了守在自己床边的夫妇二人，于是给众人解释了一句。
“我们该怎么说？”陈芬荣有些为难，如果他们以实话告知，多半会被当骗子赶出来，但如果不这么说，又没办法接近黄如杏的身体，更别说唤回生魂了。
楚靖琪沉思一阵，问黄如杏：“你爸妈信不信鬼神？”
“他们两个都是教授，一生只信唯物主义。”
黄如杏也觉得头疼，这种看着自己直挺挺的身体，真是说不出的怪异感，虽然做鬼是挺好的，但除了楚靖琪他们几个之外，就没人看得到自己，还是挺让人难受的。
陈芬荣想了一个法子：“要不我们找个人把他们二人支开，我去给黄如杏还魂，很快，顶多五分钟，撑死十分钟，相信我！”
黄如杏觉得可行。
“我爸妈喜欢那种认真读书的好孩子，你们就可以说是我的同学，然后陪他们去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散散步。”
他这个提议倒是给了楚靖琪灵感，她看向陈芬荣“我给你争取时间。”
“好。”
陈芬荣答应得很快，但紧接着，他又扭捏起来，疯狂朝楚靖琪眨眼睛，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楚靖琪看了眼时间，催他：“还有什么要求？”
“就是……”陈芬荣揪着自己的衣角，悄摸着看了萧晗昱一眼，“能不能让你男朋友在这里陪我？”
楚靖琪：“……”
黄如杏：“啊？”
萧晗昱倒是更直接，呵呵一声，问他：“你想死？”
“不不不，”陈芬荣急忙为自己解释，“我不是觊觎你，我也不是正常性取向，主要就是你在这儿，我觉得有安全感。”
萧晗昱：“……”
完了，陈芬荣绝望地闭上眼睛，他越描越黑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完了。
楚靖琪不明意味地轻笑一声，答应了下来：“好，我让他在这儿陪你。”
倏地，一道道各异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陈芬荣感激涕零地朝他道谢，反观萧晗昱，脸色黑的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撕了在场的所有活人。
黄如杏眼珠子不停转着，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昭然若是。
但楚靖琪没有给几人解释的打算，他把背包递给萧晗昱，然后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推门而入。
两位老人中年夫妇在她进来的一瞬间，就抬起了头看他。
“你们好，我是黄如杏的辅导员。”
黄如杏落在后面一点，不过也进到了病房内，反正父母也看不到见他。
听到楚靖琪给自己编纂的身份，她由衷佩服：“哇，你好会骗人。”
不过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话。
黄如杏的父母都站起身，客气地跟他打招呼：“你好，你是来看杏儿的吧？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楚靖琪看了看病床上双眼紧闭的黄如杏，微微叹口气，“黄如杏还还是没有起色吗？”
说到这个，二人也是忧心忡忡地叹着气：“是啊，医生也说不出是什么问题，明明身体各项指征都正常，但人就是醒不过来。”
楚靖琪看到了两位眼下的乌青，想来也是担心地睡不着，于是提出陪他们去后面小花园散散步：“对于黄如杏在学校的表现，我也想跟两位谈一谈。”
他这么一说，两位自然而然就联想到黄如杏现在的情况，可能与他在学校的经历有关，但想到两个人都离开，病房里没有人照看也不方便，所以意动之余，还是有些犹豫。
“没关系，不用下去也行，但这些事，我一想你们二位作为她的妇父母，必须知道。”
黄如杏一听她说不用下去，顿时着急起来：“不下去
不行啊，不下去陈芬荣都进不来啊！”
楚靖琪没搭理她，而是满眼真挚地看着两位中年夫妇。
黄如杏的爸爸妈妈相看了对方一眼，心里记挂着自己这个可怜的女儿，一转头，就答应了楚靖琪的提议。
“那我们还是去小花园吧。”
说起来，也亏得楚靖琪长着一张一看就不像坏人的脸，再加上身上那股书香气质，成功将黄如杏的爸爸妈妈哄骗着出了病房，朝着小花园而去。
躲在走廊拐角的陈芬荣一看这几人进入电梯，马不停蹄就往316病房里赶，在焦急地等待萧晗昱也跟了进来之后，他关上门，顺带拉上了探视窗的帘子。
黄如杏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先躺上去，”陈芬荣埋头在自己的背包里翻找，听到黄如杏的问题，头也不抬地指了指病床，“躺好点。”
黄如杏不知道他说的躺好点是什么躺法，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选了个周周正正的姿势，平躺在他的身体之上。
因为生魂离体太久，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排斥自己的魂魄了，得出这个认知，黄如杏莫名有点慌。
“别怕。”
陈芬荣终于找到自己要用的东西，一张空白的黄色符纸，一小碟朱砂，一支不足手掌长的毛笔，动作利落的蘸上朱砂，笔尖落在符纸上，神情肃穆地开始画符。
画符是个精细活儿，需要画符者不间断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才能保证一张符没有任何出错的地方，一旦有哪一笔画歪或者画错，那么整张符都会因此作废。
细密的汗珠浮现在陈芬荣的鼻间，他画还魂符，成功几率不足六成，而现在，能使用的空白符纸只有这么一张，他是丁点错都不能犯。
黄如杏看着都觉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随即他摸了摸自己胸膛，遗憾地发现，他现在都没心跳。
“最后一笔……”
陈芬荣努力扼制住自己指间的颤抖，在终于落下最后一笔之后，狠狠松了口气，然后来不及处理剩余的朱砂和毛笔。
那些刚画好的符纸，径直贴在黄如杏身体的喉咙上。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虚惊异怪坟墓山林、今请山神五道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查落真魂。收回附体、筑起精神。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急急勅令！”
他话音一落，符纸忽然燃烧起来，幽蓝色的火焰，让黄如杏感到无端安心与温暖，一股吸力从他的身体出发出，将他缓缓拉了进去。
整个过程要持续几分钟，一般来说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所以陈芬荣的注意力也没在这之上。
他狐疑地环视病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点燃符纸的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一股极为强大的鬼气，转瞬即逝。
他手上的鸡皮疙瘩还没消下去，但房间里的确干干净净，陈芬荣忍不住嘀咕：“感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