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叹息，枉这几个人在许家混迹这许多年，都不如我一步未踏进许家之人，想那小邹氏把许明华养得如此不堪，而她自己的女儿却博了全京城的美名，有这样的一个娘教导着，许温华是个面慈心善的人才怪呢。
既然他们都说许温华好，那我倒是要听听这些人口中的好，是如何的一个好法；
我清了清嗓子，端起杯喝了口水，声音清喉娇啭：
“这么好的一个可人，定是在家中善待下人的，要不然，您几位也不能一口一个温姐儿的唤着，白兰姐姐，您来说说她的好，也让我多了解一番我这个九妹妹。”
白兰想了想，眼神一亮，便说起了腊八那日发生的事；
晚间，各院小厨房都制了香甜可口的腊八粥，娄氏绣艺好，厨艺也是好的，本在自己院里，带着许榈和许浅珍吃着腊八粥，可偏生许明华不知是抽了什么风，跑来了娄氏的院子讨要腊八粥，却是为了给她贴身的大丫环喝；
娄氏无奈，只得命人去盛好装食盒，可小小的许浅珍却是不乐意的，开口分辨了几句，惹的许明华抬手就是一巴掌，许浅珍才六岁，许明华又是毫无预兆的动手，她哪里能受得许明华的力道，一个没站稳，直接摔了出去，头摔到桌角，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许榈要去找郎中，许明华命人拦着，就是不许找郎中，正闹得不休时，许温华就来了，好一番劝说许明华，又着人去请郎中来给许浅珍看伤，才算是平息了此事。
白兰好一通讲，我只是嘴角噙着笑，时不时的与田妈妈交换着眼神；
见白兰说完，我含笑问着其他三人：
“这事您三位也听说了？这样的事是不是发生过很多次？”
秋娟和秋月点着头，应声‘听说过’；
陈为却是直接说道，前两年，许明华也去张氏院子里闹过类似的一出，也是许温华给劝走平息的。
田妈妈无奈的轻声叹息；
我打量着四人，嘴角依旧噙着笑，可语气却清冷：
“您四位就没有想过事有蹊跷吗？何谓细思极恐，您们好好想想，按您们所说，我姐姐最瞧不上妾室的，更是不屑于与庶子女们往来，可她为何却偏生去寻腊八粥呢？白兰姐姐，我姐姐可是时常去娄姨娘的院子找事？”
白兰木木的看着我摇头，小声道：
“不去啊，二姑娘根本不曾来过的，她，她很是嫌弃的，腊八节是头一回来的。”
我又看向陈为，眼神询问着他；
陈为自我问白兰话时，也同样思忖着，见我的眼神，便答道：
“也就那么一回，不过，六姑娘，一回就够够的了，这要时常都来，怕是张姨娘要活不下去了。”
我又看过去秋娟和秋月，她们二人可不似白兰与陈为那般；
秋月疑惑的道：
“六姑娘，哈，珊姐儿啊，您这话的意思，奴婢好像是明白了些，奴婢在老太太院中也曾闻听过此类事件，回回都是二姑娘去闹后，九姑娘跟着就去了，这其中是有些不对的。”
秋娟似是悟出些什么，也是眼神亮了些，点着头道：
“是啊，内宅中如此，在外也是如此的，每每二姑娘惹出事端都是九姑娘马上现身，将事处理的妥妥当当。”
田妈妈总算是微微点头，面露满意之色；
我浅浅一笑，发问道：
“还是娟姨和月姨通透；白兰姐姐，陈哥哥，您二位仔细想想，我姐姐为何突然去闹事？九妹妹又从何处得了消息能跟去？是她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是说，她真如您二位所说的那般好，日日只挂心着姐姐，怕她又去欺负了谁，寸步不离的跟着呢？”
白兰和陈为一脸的浑然无知，听得我连连发问，竟不知如何回答；
秋娟猛得一拍大腿，那状态竟与今日的郑二有几分相似，许是在大厨房呆久了，与那些个粗使婆子们习了一些风气，也有了些粗鄙之态：
“哎呀，珊姐儿啊，您可真真是大好了，您这脑子转得可真快，就凭着奴婢们给您讲的这些事儿，您就能，就能把整件事的首尾解了出来，老天爷啊，您终是开眼了，还了咱们一个头脑清明的姐儿回来。”
一语毕，还双手合十，感谢天地起来；
白兰和陈为闻听此言，更是一脸的懵懵懂懂；
秋月淡笑道：
“珊姐儿都已说得如此明了，你们二人怎还不省事，一定要珊姐儿把话挑明才可吗？你们啊，动动脑子吧，咱们在许家这些年，你们品一品，二姑娘已被宠成了横冲直撞的性子了，每每遇事从不过心，可你们再想想九姑娘，小小年纪，看似心思通透，实则不然，那是心机深沉，珊姐儿已把蹊跷都指出来了。”
陈为抠抠脑袋，‘啊？’的一声，是真真的没想明白；
可白兰那懵懂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直接惊呼道：
“秋月是说！不，珊姐儿是说，二姑娘是被九姑娘唆摆着闹事，然后九姑娘再出面规劝调和，博着全家人对她的另眼相看，久而久之，这美名就成了？”
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笑道：
“哎呀，我的白兰姐姐，您可算是想通了，就是这个理儿。”
田妈妈真是看不过眼了，终是出声道：
“看看吧，珊姐儿一但是好了，这头脑可是要比咱们大小姐更通透几分呢，哼，九姑娘，可是比她那个亲娘还要厉害呢，这么丁点大，竟心思恶毒至此，用咱们明姐儿来为她做陪衬，成全了她的美名。”
包括陈为在内，四人皆是认真点头；
即挑明了许温华的品性，也不在此事上多说，浪费了这许久的时间，不可再耽搁了他们回去当差，便言简意赅的吩咐一些事；
一是白兰，命她回去将今日与我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部转给娄氏，且不可有第三人听了去，就是许榈和许浅珍都不能听；
二是陈为，只需记住我的话，日后多留心便可，切不能漏给身边之人听了去，更是不能在家中与其他三人私下里有往来，若了有心之人注目；
其三便是秋月了，在老太太院中，多留意各房各事，无论大小都要记于心中，特别是小邹氏和赵氏；
最后就是秋娟，她在大厨房里，全府消息最是灵通得很，接触的都是各院的女使婆子，管事小厮，想打听点事，便捷得很；
四人皆是起身施礼，恭恭敬敬应声。
送走了他们，还未与田妈妈说上一句话，王通父子就回来了；
王家尔进了屋，二话不说，就直直的给我跪了下去，倒是把我给惊着了，忙站起身来，想去扶他，可又觉不妥，只得侧身躲开他，轻声道：
“家尔哥，你干嘛？快起来，这是为哪般啊？可别吓我啊！”
还不忘用眼神求助于田妈妈和王通；
但见田妈妈皱着眉，一脸的不解；王通似是明白王家尔要意欲何为，只立于屋中不动；
王家尔脊背挺直，郑重道：
“我愿为六小姐的家奴，请您收下我，可签死契。”
“啊？家尔哥，这是做甚？好端端的签什么身契啊？你快起来吧。”
“六小姐若是不允，那，那我便不起了。”
我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再次求助于王通，却是得了他一声笑：
“呵呵，珊姐儿啊，这傻小子也不知是咋滴了，自衙门出来就与我说道着要签死契的事，起初我也劝了几句，可他说，您身边没有得用之人，放心不下。”
我听得好笑至极，再看向王家尔，便笑道：
“你，你这是哪里生出的打浑法子，你快起来，何时学会拿这无赖的作法威胁人了，我就是为痴傻时，都不曾如你这般泼皮的，快点起来。”
说话间忙给田妈妈使了眼神，示意她把人拉起来；
田妈妈也是无奈的笑着，忙上前去拉他，可好，真真是大牛，上来了牛脾气，拧得很，就是不起来；
我含笑坐到桌子另一边，轻声道：
“你若不起，别说什么身契了，我便是连你这个哥哥都是不认的，日后咱们即成陌路，再不与相见。”
我这话一出，王家尔腾的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的，手足无措的一步上前，急吼吼的说道：
“珊妹妹，不可，我，我是想着日后能在你身边帮衬一二，要有个由头才更方便些的。”
“你这话好没道理，难不成，你走到哪里，身契是贴在脸上的？还是你逢人就喊是与我签了身契的？你今日当着外人的面唤我一声六小姐，我可有驳你？屋中之人不出去说，谁又会疑了你的身份？你今日可代我去衙门写诉状的，衙门的人可有为难你？”
“啊？没有啊？没人问我，那个书吏代笔直接就说我是您的家仆，所以，所以， 我才生出了签身契的想法，我，我是怕……”
“有何可怕的啊！不是每份身契都要去衙门办红契的，私契也是有的，我为一女子，又不在家中久居，身边仆从只签私契，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打断了他的话，与他说了一番身契章程；
王家尔挠了挠脑袋，不明其意，却还是点头应是；
自我与王家尔说话，王通便眼带疑惑的盯着我看了半晌，眉头越皱越紧，禁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
“这红契私契珊姐儿是如何得知的呢！”
我心下一惊，不露声色，欲要答话，却被田妈妈抢了话：
“珊姐儿咋就不能知晓，有我这个老婆子在，我打八岁就跟在大小姐身边，有啥事是我这个老婆子不懂的，你是定不会知晓的。”
王通面色微红，不好意思的陪着笑脸：
“田妈妈说的是，有您在珊姐儿身边，自是一切皆安的。”
我感激的冲田妈妈甜甜一笑，心中甚是安稳，有她护着，日后万事皆顺……